(感謝FB好友提供圖檔)

唯美情懷

許久未曾榨果汁來喝了，其因是喝的人要嘛已遠遊，要嘛已無法開啟口腔味蕾品嚐，即便是軟如流水也無能為力。那台號稱四速絕對無渣的「唯美」果菜機靜靜的躺在廚櫃角落，包裹的膠膜變色蒙塵，多年前還鎮日訇訇賈響，不可一世的傲氣為我達成鶼鰈情深與侍親情懷。如今功成身退，暫被閒置，隨曾經日日等待的老爸一樣在角落安睡。
    

先是他因病治療後遺症吞燕慢慢困難，左邊神經委縮痲痺，逐漸喪失吞東西的功能。起初不明就理，奇怪明明很努力在吞，湯湯水水也大口大口的配送，可恨不聽話的飯粒、菜餚、藥粒還是至情至深的黏巴在喉頭不肯墜下，吃一餐飯如受凌遲，盡管頓頓都是特別烹煮軟爛的鹹稀飯，還是困難不易吞服。幾次用力吞嚥卻吃到生氣淚流，摔碗丟筷，沒吃少吃可不行體重直直掉，令人憂心。四處物色打聽購進超級好用的「唯美」幫手，從此食麋、什錦果菜汁、堅果養生湯飲等流質通通取代顆粒食物。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三餐加上餐與餐間的點心時光「唯美」認真盡責忙得團團轉，轉出一杯杯一碗碗營養順口五顏六色的副食品，令喝得開心的他豎起大拇哥說順暢愉快，體重再度回升，我倆雀躍擊掌互喊加油喔。

直到流質食物也不按牌理出牌，進得口腔如山大王佔據地盤亂流亂竄，把肺當作胃害他感染發燒頻頻注射抗生素，最後接受醫生建議在肚臍附近置入一條細小軟管直通到胃，維生有方而作罷。 
    

再來是娘家老爸表明「嗯嗯」難解，許是老人家牙口稀疏，牙齦委縮乏力齒模鬆動，索性噴出假牙寧願凹陷著老皺嘴臉。長期少攝取蔬果腸道乾燥缺乏纖維質，短少清道夫當然堅硬難出；一向健步如飛聲似洪鐘，晚輩們不疑有它；只當是平常的老人通病，勸多喝開水常食香蕉木瓜等瓜果即可改善。整月下來仍只是小小蠕動，有越來越困難的趨勢。猛憶起，再請「唯美」出山，命它發揮大愛功能，每日大量大量餵她吞食蔬菜水果和溫開水，指令下立馬變出濃纖合度的黃金比率蔬果飲，古人是飛鴿傳書我是即時專送，馬上裝罐跳上計程車直奔同縣市的娘家給老爸潤腸，把握初搾頂鮮的關鍵十五分鐘，老爸如獲至寶既是驕傲也是寬慰，唏哩呼嚕飲去大半，捨不得喝盡留下大半放冰箱下午喝。我揶揄：「你的腸胃一定高興的在跳舞，多謝主人終於給我需渴的食物。」老爸露出缺牙大口呵呵憨笑：「沒閒賣擱拿來ㄚ。」愛說反話的計謀當女兒的總不忍拆穿，仍然每日清晨快遞車來車回。
    

迫不及待等到傍晚趕緊去電詢問老爸嗯嗯怎樣？老人家眉開眼笑：「嘩嘩！足齊喔！」我就說嘛，腸子一定笑微微，感謝「唯美」軋軋歌唱陪主人演出孝女果汁限時專送。

那陣子，如果是晴天老爸就走到巷口，雨天則站在陽台引頸企盼，明的說是在等待他愛喝的蔬果汁，暗地裡卻是在等他的前世情人回去說心事、剪指甲、捏肩頭、撒嬌撒嬌吧！後來証實老爸罹患腸癌，食量銳減便少榨汁改天天陪伴就醫。

傷心之餘聊表安慰，在最後階段讓我盡了女兒應盡的職責。感謝「唯美」榨汁機助我發揮照顧、陪伴至親大段歲月，睹物思親感念甚深，幸好及時把握珍貴的最終時光，不枉然。

 發表於103.5.6中華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