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哪位高人，將人生後半段分為：近老、初老、中老、老老、

太老，五個時期。分別自45、55、65、75、85起算。古人到達

「中老」，已屬長壽；今人「老老」的朋友，在旅行團裡仍隨處可

見，扛著背包，臉不紅氣不喘，買東西殺價也中氣十足。

45歲稱近老，實在有些看扁我們。此時正值壯年，事業衝鋒陷

陣，就快登頂，冠上「老」字實在不宜。唯一憾事，老花眼已經報

到。

但比起韓愈：「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

搖。」實在還頗堪安慰。

不幸的是，我的「初老」（55～64），又多了一項白內障。這病一

直是「中老」或「老老」的專利，我卻「專美於前」，實在慚愧。

眼科醫師還會挺安慰人的：三、四十歲白內障的人數逐年升高，老

兄你也還算差強人意啦。唉，想來或許和久盯電腦與滑手機造成用

眼過度有關。

進入初老，真的要面對：「髮蒼蒼」了。頭髮變白的速度，因人而

異，和遺傳及環境都有關係。吾人正當55歲之際，參加一退休老人

團旅遊，染得一頭黑髮，加上身材高瘦，既無地中海，也無鮪魚

肚，老人斑全長在手背，臉部白晰，法令紋又不明顯，川字紋、魚

尾紋全都沒有，竟唬住一個同團七十歲的老者，他說我看起來只有

三十多，是不是跟錯團了，害我暗爽了好幾天。

「初老」染髮，有時可唬唬人，搭公車時可混充年輕人，還可發揮

愛心，讓坐老弱婦孺。如果不染，頂著一頭白髮，體力充沛上得車

來，學生好意起身讓座，還真會傷了我的心。

年過半百，有點年紀，好聽點，叫「熟男」、「熟女」，其實說穿

了不就是「老男人」、「老女人」。

熟男、熟女多奉行健康準則：早睡早起。有些早起過了頭，清晨四

點就摸黑到公園去。直到拳也打了、功也練了，這時天才濛濛亮，

滿身是汗回家去。

我一個教書朋友，55歲退下來，轉往私校再戰事業第二春。無奈私

人飯碗不好捧，一會兒要排演英語話劇，一會兒要開班導會議，都

已開到晚上十點，絲毫無散會的跡象，想想自己老命要緊，這種

「百年樹人」的神聖工作，還是給年輕人接棒的好。不料，從此每

天賦閒在家，不知作什麼好。生活突然失去目標，僅能窩在沙發看

電視，很容易窩出病來，也老化得更快。

不過一位大學同學，退休之前，即有良好規畫。一心嚮往陶淵明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毅然決然到鄉下買塊薄

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的是自家出品、無農藥、無化肥的健

康有機蔬果。他不但熱愛自然，也熱愛旅遊，趁著非假日開車環

島，不塞車，旅館隨訂隨有。計畫一趟出國旅遊，也選擇淡季，旅

費少了三分之一。這樣的生活就活出些味道來了。

初老心理的遽變，有時也不輸給青春期。首先面臨的，是雙親長年

的臥病在床，接著與我們永別。這期間的照護、陪診、喪葬儀式、

塔位的選擇等等，有時會使我們深陷悲傷之中，加上多年不見的同

學、同事，突然也傳來噩耗，會誤以為自己也來日無多。此時最佳

的振奮劑，就是穿插一些自己的興趣嗜好，來轉移注意力。

沒有人能知道任何人何時壽終，我們且把自己訂為都能活到老老

（75～84），那麼從「初老」至「老老」，還有漫長的二、三十

年，顧好自己與老伴的健康和老本，多作些有意義的事，後段人生

依然精彩可期。

2015-01-23

中華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