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個世紀過去了，好像快，又好像慢，歲月可謂既匆迫又綿長，至今我仍不曾忘記考大學落榜的晴天霹靂。

那是大學錄取率極低的年代，大學之門被稱為窄門，人人以能戴上方帽子為榮，然而僧多粥少，落榜者比比皆是。沒有大學，再拚三專（三年制專科學校），畢了業也算高級知識份子。可是我落榜時的總分太低了，比吊車尾的大學整整少了五十多分，拚三專的勇氣也沒了，只有硬著頭皮重考。

補習班有位數學老師說，以前有個考生考完後對答案，只考了六十多分。這位學生是非醫學系不念的，這種分數最後逼得他跳樓。悲劇發生一個月後，榜單出來了，他考取醫學系，那年的數學超難，全部考生數學及格者屈指可數。

我大概沒聽進去。考完後，核對各科標準答案，除了作文分數無法預知，暫且估15分（滿分是30分），結果總分仍未達去年吊車尾的學校十分之多，除非作文滿分，怎麼可能？從有聯考以來，沒聽說作文有滿分的，於是又是一陣撕肝裂肺的痛楚，然後打不起精神繼續拚三專，整天渾渾噩噩，就差沒有尋短。

放榜前一周，報紙頭版新聞：由於今年英文、數學兩科試題艱澀，預估錄取標準總分較去年降低五十分。初始我不相信，認為記者報導有誤，因為十多年來的錄取標準就是那樣，偶有高低起伏，也是在十分以內震盪，至於相差五十分，簡直聞所未聞。然而一天天過去，新聞愈趨明朗，原來我真的可以谷底翻身。最後不但金榜題名，而且還錄取前段國立大學。那種豬羊變色的震盪，至今想來仍覺驚心動魄。

人生很多事，就像一齣劇一樣，不到劇終，不要妄下斷語。人的一生也是蓋棺之後才能論定。

更生日報2022年0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