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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23:01:14瀏覽4258|回應0|推薦14 | |
【旅行的論述法】
作家陳芳明先生曾說,書寫就是旅行。如此說來,《旅人》已馱著行囊流轉了十年,此次幸由八旗出版社重新出版,夜燈下伏案閱讀,緩緩湧上另一層次的感動。 《旅人》是胡晴舫第一本散文集。如此歷久彌新的文字,似乎不像旅行的書寫,而像書寫的旅行。旅行,一直都因為某些被開啟的靈魂慾望而不斷進行著,主動的旅人、被動的流亡者,移動的方式各異,目的也不同,情感上的表現更大相逕庭;但我讀到的不是旅人及旅行,而是書寫。我的意思是,你並不感到她因旅行而書寫,或在旅行時感到需要書寫,她只是守著本分,當她的身分是旅人的期間所產生的書寫(雖然弔詭但也只能這麼說)。她不為了移動中的紛擾而有情感的錯置,相反地,她對於自我的定位異常清晰,不可撼動。 於是,作為一種情感上的論述,《旅人》是很純粹、很坦白、很潔淨的,即便是一種旅行(居)者在感官上的「主導」,胡晴舫的文字這些年來其實保持相當罕見的一貫性,就算涉及「旅行」這樣抒情比重相當高的題材,仍保持超然的頻率,即使在〈陌生的鄉愁〉裡無意流洩了旅人的心事,亦是擦肩而過不留半點惆悵的釋懷。 你知道的,旅行之於人生,就是對於人事時地物各種未知的交會、撞擊,以增添韻味或解構意義。只是當旅行的目的把一個旅人困得太深的時候,所有的風景民情都幻化成結實累累的情感鎖鍊,以致無法看見旅人視野範圍之外的「旁觀觀點」。胡晴舫拋出自己旅人的定位,置身事外似地刻劃旅人的本質、性格、精神甚至文化,如此並非一般旅人所熟知的氛圍,說實話,我並不是走這條犀利路線的寫作者,只不過浸淫在旅行過程釀出來的矛盾鄉愁裡久了,總是會有些置身於五里霧中的徬徨,如同當你太執著存在的時候,存在感反而會蕩然無存。 要抽離才能進入,過了十年我才體會出《旅人》的根本意義。 胡晴舫的旅行從來沒有離開過過旁觀性很強的敘述觀點,如果說旅行是啟動寫作的開關,我倒認為胡晴舫不吝於運用各種題材表達她的輕哲學思維,故「旅行」只是媒介之一,而在散文裡難得表現出的細膩情愫,恐怕也只是「旅行」的緣故,但這恰巧也可以證明旅行的魔力罷。 【旅人之眼的表層與底蘊】
「旅人的眼睛,如此重要?」這是胡晴舫的疑問,也是答案。 胡晴舫的旅行並未刻意記住或留下任何形式的判斷,那僅僅是旅途中,偶然與街旁老嫗對談般得來的體會。她在〈後記─我和我的小獵犬號〉裡說:「作為一個卑微的旅人,我沒有能力詮釋我旅行過的世界,我只能洞察、紀錄、理解,試圖參與,像其他旅人一樣,真實描述我所見到的世界。」 同樣運用旅人之眼,余秋雨在《文化苦旅》裡鋪陳與排解歷史的苦難,成就的是一場滄桑而沉重的旅行;胡晴舫的《旅人》則是卻是揭示了時代變遷,誠懇地訴說隱藏在旅行背後的社會現實,以及現代化體系運行對於旅行的潛移默化,除了歷史之外的所有,經濟政治文化地理甚至哲學人生無所不包。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在書裡一時之間無法立刻圈點出包含文學家樣式的書評甚至經典名句,但那種文字表層幾乎是無感式的寫法,觀點卻深入底蘊的旅人視野,像一個令你著迷的女孩站在面前,你卻說不出她哪裡吸引你,只是覺得,當她向你走來,你已經在她身上煥發的神采中見到讓你深深沉醉的某種東西。 這種東西,或許僅能定義為文字的「氣質」,我不是很強調「風格」,總覺得「風格」是已經被定義的世故價值,而寫作的「氣質」,卻是跟著文字本身永恆不滅的。於是,很多時候,我看到的已經不是「旅人觀點」,而是作家對異國異鄉異地生活的一種「娓娓告知」。相對於情感派作家寫作的溫度、飽和度,甚至文字的豔麗度,胡晴舫的隨性與平緩太過於自成一格,也因此多年前初讀《旅人》時,我竟未能全盤吸收,只是莫名其妙地印象深刻。 因為感覺太近了。明明說的是澳門羅馬東京,卻好像是轉個彎就會聽到的街談巷議,不同的疆界,相似的心境,時空的交揉讓旅行不再是旅行,這本非當初閱讀時預設的期望,而期望,是在最簡單的閱讀之後,聽到敲擊到靈魂最深處彈出的回音。 胡晴舫說:「透過了旅行,旅人學習了起始與結束的生命意義。看見世界的形成,和自己毫不足奇的存在。」身為《旅人》的讀者,我仍慶幸終能透過閱讀,學習讀出它不凡的滋味,也學習在流動的書寫中攫取不曾流失的閱讀風景。 於是,卑微地盼望再次上路的「旅人」,能開啟更多讀者的視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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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