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給我什麼印象?

父親生於1920年代，在台灣生長，受的是日據時代封建教育，我們五個孩子從小的時候在他嚴厲的教育方式成長，稍有不合要求皮帶、棍子或耳光齊飛，已經當阿公的弟弟最皮，被打得最多，每每談起父親就會說:他是家暴長大的孩子，甚至淚流滿面。

我是刀切豆腐，二面光的女兒，小時候很會察言觀色，看似不對勁，馬上去做家事，掃地、洗碗之類，要不然就跟他搥背，有時候還跟他擠青春痘，被打的機會很少。

父親在處罰大哥或弟妹時，總是先悄悄地把我拉到旁邊說；等一下我用皮帶打的時候，第3下你就把我拉開，叫我不要打了，請原諒他們。到現在想想，那時候我還很小不懂的用意，沒想到他苦心，使得如今的兄、弟及妹妹一直活在被打，及家暴式的教養，心中有一直豁不開的陰影。

有人說父親的言行舉止，是影響孩子將來最大的人，其實是有道理的。母親是職業婦女，三班制輪班的護理人員，跟我們接觸總沒有正常班的父親多。每天送母親通車上班之後，就是早餐、午餐、晚餐及生活上的家事幾乎都是父親包辦，這些之外父親還得去上班呢。他曾說:男人都笑他做女人的家事，但是很多女人都誇他是體貼的好丈夫呢!

身為長女的我，很早就要做家事的，小一開始倒尿壺，擦塌塌米、收衣服、摺衣服，更要幫忙照顧弟妹，媽媽煮飯時要在旁邊幫忙拿東西端菜等等，到小五已經會生煤煮飯、菜，有時候只顧著玩，把飯煮焦了，可要挨打的。回想以前日式建築的宿舍，住樓上住家，而樓下是公共廚房、浴室。上上、下下不很方便，有幾次父親要我下樓去我洗碗、洗菜，我不高興做、走在木製地板大踏步聲音很大聲，被叫回去賞了500大巴掌呢。

我印象最深的是吃飯時，女生要跪在塌塌米上，全家圍在飯桌前，我在飯鍋邊負責盛飯，盛飯前，要先把飯挑鬆，飯匙裝飯時是分二次盛，飯不可太滿，輩分小的要用二手接，吃飯需端著碗，不可以霸大大位置，爸媽還沒離開飯桌時，我不能離開。生活禮儀是很嚴格執行。挑食會被打的，現在孩子講求自由，反而沒有那麼樣的教育，外出回家不打招呼也很多，有時候煮好飯菜，變成誰來晚餐?

兒女成家之後，父親跟著兒子住，也跟媳婦格格不入，和退休的母親整天面對，總是在生氣吵架，無法溝通，而我仍然是二面光的女兒處處要調和。父親晚年時更成了聊天依賴的人，傾聽過去點點滴滴數十次不厭煩，感覺他其實不是那麼嚴厲，但他選擇性的固執還是讓其他子女受不了，避之而猶不及。

我聽說人往生後49天內會化作甚麼來看你，所以這段時間請勿殺生，連拍蒼蠅、蚊子都不可。父後十幾日，住我在九樓的家，從來沒有過一隻昆蟲會來，那天窗外竟飛來不明蟲，是甲蟲嗎?，打開窗門他飛進來，在客廳逛大街，趴趴走，父親真是你嗎?

如今我已是老婆婆了，重讀朱志清寫的"背影"有一種感動，父親也有仁慈、幽默的一面，但嚴肅的外表讓難以接近，所以又是怪人一個。

父親節的這樣的日子，我特別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