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夢」怎能自我窄化？！

今年年初發生的「南方周末事件」，源起於《南方周末》新年獻詞的初稿《中國夢，憲政夢》未經該刊正常編輯出版流程，遭到大幅篡改，而《中國夢，憲政夢》一文最初的構想，則可說是導源於對「習李新政」的樂觀期待，來自於對習近平在去年12月4日首都各界紀念中國憲法公布施行30周年會上講話的真心呼應。習近平是這樣說的：「憲法的生命在於實施，憲法的權威也在於實施，要堅持不懈抓好憲法實施，把全面貫徹實施憲法提到新水平」，他強調中共要「依憲治國」，「任何組織或者個人，都不得有超越憲法和法律的特權。一切違反憲法和法律的行為，都必須予以追究」。

習近平的講話被演繹為「憲政夢」，如今隨著中共宣傳機器的開動，這個夢成了幻影。

新一期的《紅旗文稿》，這個「黨的宣傳思想理論戰線的重要陣地」，「注重對重大創新理論和方針政策的深度解讀」的政治理論刊物，刊登了兩篇宏文，中國社科院副院長李慎明《正確評價改革開放前後兩個歷史時期》可說是闡釋了「七不講」中「黨的歷史錯誤不講」這一點，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楊曉青的《憲政與人民民主制度之比較研究》（以下簡稱「楊文」）則是對「憲政夢」的火線出擊。

刊物出版在前，但人民網和新華網對楊文的宣傳則安排在李慎明大作之後，並立即搭配《環球時報》的社評《「憲政」是兜圈子否定中國發展之路》（以下簡稱「環球社評」），這些動作應可視為北京當局對意識形態戰場的繼續清理，以大力道去除「憲政夢」這些「邪說」。在先前流傳「七不講」文件時，已經有大專院校教師傳出訊息：「學校開會，傳達上面指示，憲政也屬於反黨言論」，如今看來，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楊文和環球社評的邏輯還是兩元對立論，追問「憲政」到底姓社姓資、姓中姓西，答案當然簡單明快，楊文說「憲政理念屬於資本主義而非社會主義」，環球時評則說「憲政」是西方傳入的詞彙，「它拒絕同中國現實協調互動，而是要打斷中國的進程，扭轉國家的政治方向」，既然姓資又姓西，自然要拒之於境外，也無法容納在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根柢的「中國夢」之內。

毫無疑問，這樣的「中國夢」是窄化的中國夢，也是不利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鄧小平在1982年中共十二大開幕詞中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相對於蘇聯模式，要學習西方市場經濟，走改革開放道路的。1987年中共十三大報告《沿著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前進》中，則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六條指導方針，也都是富含改革開放、向世界學習精神的，包括：「必須集中力量進行現代化建設」，「發展生產力」；「必須堅持全面改革」；「必須堅持對外開放」；「必須以安定團結為前提，努力建設民主政治」等等。也在這時候，不問姓社姓資，只問是否捉到老鼠的「貓論」得到了廣泛宣揚。

如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卻從開放走向了封閉，這是極其危險的訊息。在建國六十多年、改革開放廿多年的今天，中國已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民所期待於政府的，在發展經濟之外，更多的是權力監督、權利保障和政治參與。十八大報告對中國國情的判斷還延續著五十多年前的老思路，認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後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是主要問題，其實，「財富的空前增長與權貴資本集團對利益的高度壟斷、社會資源分配的空前不均」，以及「民眾權利意識、政治參與意識高度覺醒，和政治體制改革的嚴重滯後」恐怕才是當前中國社會的兩大主要矛盾。

在這個時候，北京當局與其從姓中姓西、姓社社資的過時角度來拒斥憲政問題，不如針對如何真正做到它許諾的「依據憲法治國理政」、「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切實保障公民享有權利和履行義務」、「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加強對權力運行的制約和監督，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裡」，提出「實幹」的辦法與時程表，否則這種「姓啥」的辯論，也是一種「空談誤國」。

（20130523，旺報華人新視界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