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 我那麼糟，肯定沒有人會愛我

強尼（Johnny）是一位剛出獄的更生人，在一間位於布魯克林找到一份廚師的工作。餐館的老闆是在紐約好不容易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待人十分誠摯的尼克（Nick）。

小餐館接待的對象，多是社會中下層的平民百姓。顧客們會因為多拿到一杯咖啡而開心，也會因為女侍「有移民官來了」的玩笑話連忙找後門逃跑。在這個充滿移民與血汗的城市，不少人和強尼一樣，尋找人生的第二次機會，甚至在紐約落地生根。

法蘭琪（Frankie）是餐廳的女侍，強尼對她一見鍾情。但強尼給法蘭琪的初始印象並不吸引人，強尼油嘴滑舌，和誰都能當好朋友，還和自己的同事兼好友珂拉（Cora）發生一夜情。而且強尼經常出口就是莎士比亞作品中的名言錦句，讓沒讀過多少書的法蘭琪覺得他是個愛在女人面前賣弄的登徒子，而且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才認識沒多久就說自己深深愛上她。

在這個小小的餐廳，在這個充斥各種色彩的布魯克林。法蘭琪是那麼的渴望被愛，卻還沒有在上一段被拋棄的感情中恢復過來。強尼就像唐吉柯德，無畏的靠近態度反覆、若即若離的法蘭琪。

Frankie and Johnny[1]，電影的最後，沒有相愛的承諾，只有兩人一同坐在公寓窗台前，共享咖啡，望著日漸明亮的窗外大街。

 § 愛中見自卑

在諮商關係中，來談者的自我陳述，同時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提問。他們提問的目的，是一種對自我所進行的內在反省，也是一種對外尋求解答的嘗試。但我們不能提供解答，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也都有自己的解題方式。同樣是愛情，無數種情況、無數種應對，儘管同樣的是得經受某些痛苦的感受。

對自我狀態的搖擺，無法肯定，會讓人感到不安、憂傷與驚懼。就像電影中的法蘭琪，前一段關係中，相戀多年的男友離開，除了留下難以割捨的回憶，還包括一項難以處理的遺留物：「自卑感」。

自卑感會以「自我否定」的念頭出現，你會懷疑自己不夠好，所以無法維持住一段關係，儘管你的理性會告訴你「問題不在自己身上」，呈現的事實也會讓你明白「一段感情的結束往往來自雙方的複雜問題，不是一個人，或者單一事件的結果」。

然而，就像阿德勒（A. Adler）所提示的，自卑感可以是人內在力量的來源。因為分手所帶來的自卑感，反而使我們有機會發覺自己的軟肋。

§ 自卑中見愛

自卑帶來的痛苦，並非自卑感本身，而是我們對於自卑感所延伸出去的其他感受。因為自卑的反面，是「使我們變得完滿」的意願，這個意願和自卑感同樣是人天生具有的本性之一。

自卑使我們感到渺小，渴望更好的意願使我們戰勝我們的自卑。這也是關係發展的模式之一：

我們在一個人身上看見我們所不足的，以我們所企求的理想典型，然後我們和這個人在一起，彷彿在對方身上，我們見證了一個自我完滿的歷程。

理想狀態下，健康的互補使雙方都能在關係中變得更好，直到自卑的部份真正獲得充分的能量。

我想起一位服役時的同袍，他是一位標槍選手，對讀書長期有一分恐懼。讀大學的時候，碰巧他和班上的第一名分到一個寢室，他開始學習這位室友每天讀書的習慣，漸漸地，他自己也抓到讀書的訣竅。畢業後，室友也不在了，而讀書也不再令他生畏。

我們必須明白，伴侶關係始終是兩個人的關係，或者兩個人以上的關係（包括孩子等）。過份的將自卑感的空缺構築在另一個人身上，而不是通過吸收與學習的方式，漸漸在關係中自我填補。一方面會給另一半帶來壓力，另一方面也會在關係結束時，有著自我內在一部份被撕裂的痛──那一部份始終不屬於自己，在對方身上，擁有只是一種幻覺。

健康的分離，架構於「健康的成長」此一基礎上。

 § 共同成長，才能克服恐懼

法蘭琪和強尼，他們真的適合彼此嗎？強尼出獄後找妓女，但他不是跟妓女上床，而是花錢讓妓女從身後擁抱自己，好讓自己安心入眠。他是不是在法蘭琪身上，看見她曾經失去的母愛，或是其他渴望擁有，某道可能引發他自卑感的光芒？

法蘭琪又在強尼身上看見什麼？是不是強尼過份熾熱的愛，然後想起熾熱的愛消退為刺骨寒冬時的錐心之痛？或者強尼那滿口莎士比亞，喚起了她曾經說過，那對自身沒有獲得讀書機會，所以她渴望到夜校進修，好在重視教育的現代中取得某些人的認同？

無論那是什麼，每個人都得面對：那份恐懼是真實的，自卑感也是真實的。我們得以自省，學會對生命與愛的謙卑，撤除自負的壁壘。就像當餐廳服務最久的女侍在醫院中度過生命中最後一段時光，法蘭琪和同事們在病床旁，她們皆在害怕孤獨終老的恐懼前面，不得不思考人生的方向，是否該走出一個人的孤獨，勇敢向身邊的人邁出一步。

通過關係中的互相幫助，共同成長，通過成長帶來真實的成就與成就感，我們才能自在的跨過彼此之間的高牆，而不是倚靠著對方，在感受安全的同時，還得擔心哪天牆會坍塌。

[解語] 做彼此的情人、朋友與導師，包容自己，同時包容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