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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13 21:03:30瀏覽1280|回應0|推薦26 | |
§ 等待果陀 我不知道美是什麼,我只知道美是一種內在的感受,這種感受有兩個對象,一個是內在對象,一個是外在對象。有時,外在對象引發了我們對美的感受,可能是一位儷人、一首歌頌愛情的詩歌,或是令人敬畏的山峰;有時,對象來自內在,因為我們對某人的無私付出,因為我們從自己的行為中看見人性的光輝,或是在創作中發現自己生存的意義。 美是一種存在,美感則是證成存在的方式。美感是一種人的本能,就像我們天生就有對弱者的同情,以及對黑暗的畏懼。 美感,不僅僅是感受美的能力因為美感是天生的,我們能夠對事物美的屬性有所感受。有的人欠缺美感,就像有人生而為盲。盲人沒有視覺,無法看見事物,欠缺美感的人無法感受美。 美感還是創造美的前提,因為感受得到美,因而我們能通過美而分辨醜陋,然後在創作中,以美感為秤,在創作活動中做為完成作品的判準。 美感還能通過後天的學習和經驗積累,提昇品味。對藝術家而言,美感的高度決定創作的高度。 總體的審美,包括創作、欣賞與批評,均始於最純粹的感受本身。感受如同生命的胚胎,展開一段奇異的旅程:「美感是不由自主,追尋未知體驗的命運趨力。」 所有的追尋都有一個暫時的終點,所有暫時的終點同時又是一個新的起點,終點與起點,在歷史更迭的流裡,就像落在河面的一片葉子,再真實的美麗,終將成為過去。以過去為名的拼圖,層層疊疊的拼出一塊無限寬廣的時空地圖。從地圖的任何一點,按圖索驥,我們能夠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位置,那個位置有前人刻劃的痕跡,就像Altamira山洞中的壁畫,穿越時空,與我們相遇。 李澤厚在〈美感談〉一文中,他從歷史的角度析論,認為藝術發展為一條「從再現藝術到表現藝術,從表現藝術到裝飾藝術」的歷程——從具體意義的藝術到有意味的形式 ,從有意味的形式到一般的裝飾美——一段藝術積澱過程。過程中,人的心靈與感性能力不斷豐富,人類內在心理因此不斷成熟。 這個歷程會不斷的輪迴下去,個體生命的終結,不代表整體生命的終結。死亡所遺留的比生者還要深刻,後繼者們總是貪婪的,經常以解剖式的態度和方法,企圖將偉大思想家、藝術家——被人們特別崇拜、敬重、喜愛、厭憎、痛恨的少部份人拆解成無數零件,想從零件中找出他們異於常人的祕密。 藝術創作中,美感的本質一直具有叛逆與僭越的特質。當科學家還在尋求自然的規律、哲學家思索形上真理、心理學家探究愛的奧秘,藝術家早已用他們的畫筆和斧鑿,用他們奔騰的想像與自以為是的執著,為人們勾勒出上帝的形象、存在的輪廓與愛的形式。 美感的追尋,是對一切人生問題極富勇氣的回應。
§ 回歸線 2012年5月30日,我在《MyPlus加分誌》發表第一篇以「攝影手札」為題的系列文章,我企圖撰寫一系列不一樣的專欄,這個不一樣就是我想要回應「攝影是什麼」的核心問題。 Yuval Noah Harari所著的《人類簡史》(From Animals into God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一書中,Harari談到「公司」這個概念,他說公司是一種「人類的集體想像」。 以蘋果公司為例,蘋果公司不等於Jobs,Jobs過世了,蘋果公司仍在。蘋果公司也不等於股東或員工,因為股東和員工可以換人,但蘋果公司也不會因為換人而消失。在人類歷史中,無數被想像出來的產物,通過夢想家之手化為現實事物,當少數人的夢想被公眾肯認,就成為一種集體產物,從此生活在人們的思想中,成為生活中言談間彷彿確實存在,實際上僅僅是一種思想觀念的產物。 攝影做為藝術的一支,我以為同樣是一種集體想像的產物,結合器材(人類工藝)與技術(人類活動)。 當時我發現所接觸的大多數攝影專欄,談的都不是攝影本身,主要是攝影器材和技術。然而,無論使用何種攝影器材,都不等於攝影的本質,器材只是工具。攝影技術也不是攝影本身,而是創造作品的方式。那麼攝影是什麼? 誠如美學家們為我們揭示的,攝影一方面是追求美的活動,另一方面又不全然是追求美的活動。前者在於當我們通過攝影,我們進行藝術創作,藝術創作一方面創造美,一方面又挖掘美。通過攝影,我們發現許多觀看外在客體的角度,同時又能闡發內在的思維與情感。後者的意義在於攝影本身呈現了人類工藝的高度,體現了追求真實的精神,並且滿足某些人心理的匱乏。 因此,李澤厚等美學家認為美學在教育場域,不可做為一門單一的課程看待,審美的情懷與培養實際上是一種對人內在的「性格陶冶」。 教育的目的基本為了生存,生存需要滿足生理、心理,而教育教給我們方法,學會滿足自己的需求,不妨礙人類集體的前提下,在滿足之餘提昇自我,提昇人類整體的存在狀態。
§ 愚者的牧歌 追尋,正是一場存在的抗爭,一場自我對自我的教育。讀大學時,我寫了人生第一篇美學論文,當時談的是音樂美學。碩士階段,我以研究Susan Sontag的攝影美學課題為畢業論文,到博士班階段繼續修習美學課程。走過大山大海,在不同地區遷徙,認識三教九流的朋友們,在鏡子前無意識的數著皺紋。是什麼支持我持續探問?是否只要順著潛在的動力來源方向,就能看見問題的答案? 那份動力,我以為正是人類天賦中的美感。更準確的說,是美感本質中對於美的飢渴。因為這份飢渴,推動我們拿起相機,按下快門,檢視我們的作品,我們感到滿意或不滿意,我們渴望更好,因為拍不出所要的而沮喪。我們與手上的相機關係親密,直到有天改變心意而分離。攝影進入時代,成為生命的一部分,相機是死物,攝影卻因為人的思維活動存活下來,被人們集體承認,卻沒有人能指出一物告訴我們,「這就是攝影!」 十分巧合地,在我的第一篇專欄,我同樣引了手邊李澤厚的文章,他在《美的歷程》中寫道,「歡歌在今日,人生即天堂。」 美的追尋,生命的意義,從來就在當下,在快門葉片開合之間。又在這千分之一秒之前與之後,我們傳承過去,開創未來,我們在被檢視的恐懼中證明我們自身存在的意義,直到我們找到自己的信仰,無畏的生存下去。 追尋的過程中有無數的相遇,追尋的終點亦是對一場理想相遇的企盼。這似乎印證著Martin Buber在《我與你》(I and Thou)中寫的那句話:
凡真實的人生皆是相遇。
然而,世上沒有永恆的相遇。 經過審慎的考慮,「攝影手札」專欄於2015年5月13日結束連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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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趣嗜好|攝影寫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