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7/04/16 08:32:05瀏覽34102|回應2|推薦25 | |
四月九日,美國發生一起引發宣然大波的飛航事件。 一架原定於從芝加哥,飛往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的班機,由於超售的緣故,班機已無額外座位,此時航空公司有四名機組員需要登機,故和乘客協商,通過金錢補償等方式,讓四名乘客讓出位置。 由於沒有人願意出讓,結果以抽籤方式代替,最後被抽中的四位乘客,有三位答應,其中一位華裔男性乘客拒絕。遭到機場保安用暴力的方式,強行驅離,導致流血受傷。男子認為自己被選中的理由在於「他是華人」( “Being profiled for being Chinese.”)。 即使CNN的報導表示,航空公司此舉依法有據,但不等於對乘客使用暴力是合宜的手段。 儘管目前官方還無法確定這位乘客的詳細身份,看到和我們有相同血脈的人受到暴力對待,讓人義憤填膺。尤其在特朗普上臺之前,一系列挑動族群的演說,讓人深切感受到迎面而來的不友好。 在事件徹底釐清之前,不好說真相的來龍去脈,卻是一個讓我們深思人性與心理的機會。 § 偏見、刻板印象與歧視 這起美聯航引發的暴力事件,挑動華人對於種族歧視的敏感神經。為什麼會有歧視的存在呢? 早在古希臘,哲學家亞裡士多德便說:「人是具有理性的動物。」 和古希臘哲學相呼應,孟子也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 兩位思想家都闡釋了一個真理,儘管人有理性,但人的言行舉止,經常受非理性的思維影響。 非理性思維,呈現出一個人性的道德滑坡:偏見、刻板印象與歧視。
一、歧視的先天因素:偏見 偏見是人生而具有的特質,每個人都受「認知偏見」(cognitive bias)的影響。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人的大腦具有過濾資訊的機制,幫助我們聚焦在性命攸關的重點上,過濾那些不重要的資訊。 譬如當我們處在一個喧鬧的宴會場合,我們的大腦不會因為忙著聽清七嘴八舌的話語,弄得大腦出現認知超載(overload)的情況。 有趣的是,當宴會中有人叫我們的名字,儘管同時有很多話語在流動,我們還是能敏銳的察覺。 所以偏見使我們更快速的建立起一套內在的價值體系,當中很多內容,我們並沒有經過詳細的檢證。 到了資訊爆炸的今天,檢證資訊來由更不可能,搞清楚所有資訊的內容,恐怕會讓我們疲憊於種種支線工作。 毋寧說,偏見的形成是人難以逃脫的宿命。 二、歧視的後天因素: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和偏見不同,如果偏見受限於先天因素,刻板印象是社會化的結果。 歷史上著名的「克拉克娃娃實驗」就是一個例子。 1939年,心理學家克拉克夫婦對黑人幼童做了一個認知實驗,他們給幼童白娃娃和黑娃娃,問幼童哪個娃娃是「好」娃娃,黑人幼童多認為白娃娃是好娃娃。又問誰是「壞」娃娃,黑人幼童會說黑娃娃是壞娃娃。 可是當研究人員問黑人幼童:「你跟哪個娃娃比較像?」 黑人幼童的表情出現了遲疑和糾結,但他們最後仍表示:自己跟「壞」娃娃比較像。 一甲子過去,人們貌似應該隨著時代進步,觀念上也有更多的長進。 然而,2014年,多元文化顧問威瑪‧麥爾斯(Vernā Myers)在TED的演講中談到,網路上有一個接近克拉克娃娃實驗的「隱性連結實驗」(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經過五百萬人次的測試後,結果顯示: 人們看到白人照片,容易朝正面做聯想;看到黑人照片,更容易朝負面做聯想。且做測驗的白人當中,有七成的人比較喜歡白人,做測驗的黑人中,有五成也比較喜歡白人。 這也反應了我們現代社會的矛盾情況,有些人通過理性思維,認為一個吃過苦的人,應該更懂得珍惜。挨過婆婆羞辱的媳婦,自己當了婆婆應該會疼愛自己的媳婦。 結果是,我們看到某些富了的貧民,他比過去自己碰到的富人更跋扈,更注重社會階級。好不容易熬出頭的媳婦,把滿腹受虐的仇恨發洩到自己的媳婦身上,成了惡婆婆的複製品。 社會環境的影響,使每個人不知不覺陷入集體無意識的歧視鏈。
三、歧視的惡之果:霸淩 瞭解偏見與刻板印象的成因後,我們方能理解歧視的現象。 從偏見的角度,歧視反應出我們對於資訊的接受是片面的,理解受非理性因素影響,進而產生偏頗的認知。 從刻板印象的角度,社會不斷提供我們認知的素材,我們也是從這個社會的染缸中成長,無形中接受了社會主流的價值觀。 所以歧視是偏見與刻板印象組成的結果,但如果僅僅止於歧視,可能還不會發生悲劇。 悲劇的發生在於歧視之後的行為,通常這種行為就是所謂「霸淩」。 霸淩的研究非常多,對於霸淩的形式,常見的就是「多數人對少數人施加暴力」,施加暴力的方式包括言語、行為等。 最可怕的霸淩之一,就是出於歧視的霸淩。 致力於反殖民主義的心理學家法農(Frantz Fanon)曾在《大地上的受苦者》(Les Damnés de la Terre)中闡釋,「最大的暴力就是取消一個人天生的屬性,使他處於極度的迷失。」 霸淩中,佔據優勢的施暴者往往會給被霸淩者貼標籤,嘲笑他們的體型、智商或任何可以貶低對方的詞彙,好給自己的行為賦予正當性。 給自己賦予正當性的同時,也等於在說「對方不是人」,或者「不配當人」。 這會讓被霸淩者產生一種混亂,好像自己真的跟那些毆打他的、侮辱他的人相比,自己是敗德的、原始的、不應該得到尊重的。 這也反應出「隱性連結實驗」的一項相關研究,例如在《人民的名義》劇中,祈同偉靠著自己的能耐脫貧,人前富貴,理當對自己信心滿滿。但實際上他卻屢屢壓抑自尊,對他人卑躬屈膝。 有些人外表看起來是高自尊,實則內隱和外顯的自尊高低不一致,具有脆弱高自尊(fragile high self esteem)的特質。 研究顯示,外顯高自尊,內隱實則低自尊的人,容易有種族歧視。 就像前面提到惡婆婆的複製品,這些人雖然外在條件改變了,但他們內在並沒有因為條件改變,使內在自尊真的豐盈起來。他們的內在仍舊相當自卑,所以看見那些和他們過去很相信的人,可能會激發他們的投射。 他們太害怕看見那些弱者了,看見他們會讓他們想起曾經弱小,被霸淩卻束手無策的自己。於是他們有的隔離起自己的情緒,有的則莫名的成了壓迫他人的劊子手。 所以無論外表變得多強,內在當初因為被歧視,遭受霸淩的恐懼並未真正得到解決,在他們內在仍是等待救援的受害者。
§ 消弭歧視:踏上勇者之路 瞭解歧視,進而我們渴望走出歧視。威瑪‧麥爾斯對此提出三點: 1. 停止否認與假中立。正如前文所言,偽裝的高自尊無助於我們真正建立起內在的高自尊。偽裝自己完全沒有歧視,無助於我們真正化解內心的歧視。首先我們要正視自己的內心,瞭解自己真實的想法,開誠布公的面對歧視。 2. 與你歧視的人群建立連結。社會學家吳齊殷通過對霸淩的研究發現,當被霸淩者與群體中受歡迎的人在一起,或是身邊的朋友數量增加,都能大幅減少被霸淩的機會。說明群體的力量,至少能讓被歧視的對象避免現實中的暴力行為。設想一下,要是當時飛機上有其他乘客伸出援手,也許機場保安就不會那麼大膽的使用暴力。 3. 有勇氣說出那些不對的事。這點是最難的,但也是最重要的。看見不公平的情況,勇敢指出這個情況,不要讓大家有機會裝瞎子,假裝世上不存在歧視。
§ 結語 當我們相信自己不該被尊重,我們往往就會活成那個樣子。 |
|
( 時事評論|國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