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間在「邦諾書店（Barns and Noble）」看到一本記事小冊，有極為吸引人的鄉村風情照，於是拿起來翻閱，發現這本小冊有個書名：Simplicity。


就字源學上說，「Simplicity」源於拉丁文「simplicitas」以及後來的法文「simplicité」，大意就是「簡單」，有時也有「直率」甚至是「天真無知」的含意。


然而，從某個角度看，小冊中的鄉村風情照沒有一張是真正「簡單」的。一朵雛菊，從生根到開花，牽涉極其複雜的生化反應歷程，更不用說整片花海需要生態系統中的其它生物、有機物與無機物的交互作用來支撐。就算是絕頂聰明的人皓首窮經，必然也難以精準描述其中的玄妙。 所以小冊標題「Simplicity」所指涉的，不是造物的精巧，而是美感的呈現。


儘管每個人對美的定義不盡相同，至少有幾點應該是大家可以達到共識的：（一）不具有直接的侵害性；（二）各個元素之間有交流（或是對話）的可能性；（三）整體的呈現有創造的意向性。


而「Simplicity」所蘊藏的美感，若只能用一言以蔽之，應該是道家的「樸」。


在《老子》中，「樸」是很有趣的概念。它的原意大約是未經人工接觸、處理、雕飾的原木。因為尚未與人接觸、沒有被命名，因此（假想）稱之曰「無名之樸」；而「無名」是「道」的基本特徵，所以「樸」是「道」的一個面向；原木並非固定不變，而是蘊含了創生的潛能：


敦兮其若樸…（十五章）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也。（三十二章）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三十七章）


人事的最高境界，無非是「返樸歸真」：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二十八章）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五十七章）


手上翻閱著田疇美景、心中思想著跨越地域與時空的語意對應，似乎有想太多的嫌疑。捕光離「Simplicity」或「樸」的境界好像愈來愈遠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