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ct:《柏林童年》書摘
哦,那烤得焦黃的勝利紀念碑,
浸染著冬日童年裡的甜蜜!
——《柏林童年》, Walter Benjamin
【譯者前言】(From王涌)
有關此譯本的一些說明:
本雅明1932年開始寫作本書,最初是應當時《文學世界》雜誌之約寫《柏林紀事》,後來則在此基礎上寫成了本書,1938年完稿。前者約有五分之二的內容在該書中得到了體現,但寫作方式完全不同。兩部文稿都是在作者身後才得以出版。
本雅明親自整理並命名為《1900年前後的柏林童年》的書稿至少有三部,1950年阿多諾整理出該書稿交給蘇卡姆出版社出版時,那三稿都還沒有被發現。…
1972年,萊克斯茹特在編《本雅明全集》時又將此間新發現的本雅明該書稿的其他章節收入其中。…
1981年人們在巴黎國家圖書館又發現了大量本雅明1940年離開該城市前偷偷藏在那裡的手稿,其中就有1938年寫成的《柏林童年》的最後稿。…
1988年人們又見到了本雅明該書的另一成稿,同年根據該成稿再德國又出版了一個單行本。由於該稿一直被保存在德國的基森市,所以被標之以《柏林童年》基森版。...
【序言】
…就像不可使接種的疫苗主宰健康的身體一樣,這思念的情感同樣也不應主宰我的精神。我努力節制這種情感,只在從特有的社會發展必然性中,而不是從帶偶然性的個人傳記角度去追憶往日的時光。
這樣導致的結果是:只是展現經驗之連續性而不能凸現經驗之深邃內蘊的傳記性要素完全隱退了,隨之隱去的還有我家人和兒時同伴的整個外形容貌。相反,對於大都市在一個來自市民階層的孩子心中留下鮮明經驗印記的畫面,我則努力不加疏漏的去捕捉。
......至少我希望,從這些畫面中可以看出,其主人公在以後的成長中多大程度地失去了他童年時曾擁有過的依護。
【勝利紀念碑】
它矗立在寬闊的廣場上,就像月曆上被描紅的日期。隨著最後一個色當紀念日的到來,人們本應把它撕下。我小時候,一年中要是沒有色當紀念日是無法想像的。
……
…勝利紀念碑的基座由一條可在上行走的圓形迴廊組成。…有時候迴廊上會站立著一些參觀者,在天空的映襯下,我覺得他們就像我貼畫本裡描上黑框的人物。在描完這樣的黑框之後,我不正是拿著剪刀和膠水將那些類似木偶的小人貼到大門、壁龕和窗沿上的嗎?上面迴廊裡的人群在天空陽光的映照中就是這無邪的任性刻意造就的。圍繞他們的是永恆的星期天,或者是那永恆的色當紀念日。
【捉蝴蝶】
……
那個古老的獵人格言開始在我們之間起作用,我越是將自己每一根肌肉纖維調動起來去貼近那小動物,越是在內心將自己幻化為一只蝴蝶,那蝴蝶的一起一落就越近似人類的一舉一動,最後擒獲這只蝴蝶就好像是我為返歸人形而必須付出的唯一代價。
……
…因此,我童年時代波茨坦的空氣是如此的藍,好像飛舞其中的悲衣蝶、紅峽蝶、晨光蝶和粉蝶被散佈在一只利摩吉城的景泰藍碟上,這種碟子會在深藍底色的映襯下展現出耶路撒冷的平屋頂和城牆。
【聖誕天使】
……
眼前的節日一天比一天濃厚地縈繞在聖誕樹的枝杈間,這比樹上的任何燭光都要神奇美妙。庭院裡的手搖風琴以聖歌充實著節日前的最後一些日子。節前的這段日子最終還是過去了,聖誕日終於又一次到來。此時此刻,我想起了我最初經歷的那些聖誕日。
……
…有人把我叫到對面房間,在那裡,聖誕樹已經輝煌閃耀,那光焰使我對聖誕樹感到陌生,直到它被拔掉底座,扔入雪地或在雨中晶瑩閃爍的時候,這種陌生感才消失。由此,節日就在它隨著手搖風琴開始的地方落下了帷幕。
【識字盒】(基森版)
忘掉的東西我們是不可能再原原本本地重新記起的。也許這是一件好事,否則由這樣的重新想起引發的驚異會如此地擾亂心思,以致我們剎那間無法理解自己曾有那樣的渴求。因此,忘掉的東西在我們心裡沉陷得越深,我們反而越能理喻自己有如此這般的渴求。就像剛才還掛在嘴邊的詞語丟失後反倒使唇舌插上了德謨斯泰納(Demosthenes)式的翅膀一樣,忘卻會使我們覺得那些不該忘掉的整個經歷過的生活份量很重。也許使忘掉的東西顯得份量重和富有內涵的不外是那些下落不明之習慣的印痕,而我們自己已經無以重回其中;也許忘卻與我們衰敗之腦殼粉塵的關聯正是被忘掉事物得以持續有效的秘密所在。
……
我在識字盒裡找尋的實際是這童年時光,是整個童年時代,它聚集在字母片的把手上,我當年的小手正是握著這樣的把手將字母片插入片槽裡,使其按序組成詞語。
【書籍介紹】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china/chinafile.php?item=CN10718750
柏林童年 Berliner Kindheit um Neunzehnhundert
作者:[德]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
譯者:王涌
出版社:南京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年10月01日
語言:簡體中文 ISBN:9787305056482
西方評論家譽為“我們時代最優美的散文創作之一”。
本書是德國著名思想家本雅明用碎片方式審視童年時代柏林生活中的人與事的散文作品。
作者去世前把文稿藏在巴黎國家圖書館里,四十年後重現人世——重返作者1900年前後所經驗過的柏林都市生活的景象︰柏林的內陽台、勝利紀念碑、蹄爾苑林、電話機、動物園、西洋景、捉迷藏、兒童讀物、聖誕天使、幽靈等等,經過他的思想過濾和鑽探,無不以一種信息和感受極其密集、深入的方式呈現出來。
本書由于其中兒童經驗的普遍性而在我們心中喚起“同感”。那些孩子所特有的、原始的、在感官和下意識層面上的細微而敏感的經驗,孩子對色彩、氣味、聲音和光線等的感知︰肥皂泡的色彩,農貿市場的腥臭味,聖誕夜窮人家的燈光,還有孩子口中喃喃念著的兒歌,等待禮物時的焦灼,雨天中的想象,對災難的預感,獲得戰利品時的驕傲,捕捉蝴蝶和捉迷藏時的險象環生,在看小人書的時候讓遠方的國度進入自己的心中,最初的性的萌動以及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情,等等,我們都似曾相識。
本雅明極富魅力的個人風格和洞悉事物的新奇視角,在此得到淋灕盡致的表現。
【評論】
在土星的星象下 蘇珊‧桑塔格
……
在《柏林的童年》裏,班雅明談到自己的一種傾向,他常看到他所關心的每一事物,從遙遠的地方很緩慢地趨近。在一個經常患病的孩子的想像裏,那些東西經過漫長的時辰才能到達他的病床前。「也許這就是我身上被人稱為耐心的根源。不過事實上它並非一種美德。」其他人當然把耐心看作美德。舍萊姆曾把班雅明形容為一個「我所見過的最有耐心的人」。對於性格憂鬱又喜好譯解神秘事物的人,耐心卻是必不可少的。猶如班雅明所說,普魯斯特對於「沙龍裏秘密語言」懷有極大的興趣。班雅明本人的密碼則更為精緻嚴密,他收集各種紋章書籍,酷愛猜字謎,喜用假名發表文章。他對假名的興趣似乎預兆了他日後成為德國猶太難民的命運。從一九三三年到一九三五年,他用假名迪特列夫.霍爾茲(Detlev Holz)在德國的雜誌上發表評論,他還用這一名字發表了生前出版的最後一本書——一九三六年在瑞士出版的《德意志人》(Deutsche Menschen)。在舍萊姆最近發表的一部饒有趣味的書信中,班雅明談到一直想給自己起一個秘密的名字:「Agesilaus Santander」。按照舍萊姆的解釋,這個名字是「天使的魔鬼」(Der Angelus Satanas)的變體。舍萊姆還說,他是個神秘的筆跡學家,儘管「後來他傾向於放棄這一天分」。
【Berlin Childhood around 1900 reviews】
http://www.hup.harvard.edu/catalog.php?recid=28632&content=reviews
“Conceived in the early Thirties, the Berlin Childhood belongs in the orbit of that primal history of the modern world on which Benjamin was working during the last thirteen years of his life. It forms the subjective counterpart to the masses of materials brought together for the project on the Paris arcades. The historical archetypes he wished to lay out in their social-pragmatic and philosophical provenance in the study of Paris were to be illuminated by lightning flashes of immediate remembrance in the Berlin book, which throughout laments the irretrievability of what, once lost, congeals into an allegory of its own demise. For the images this book unearths and brings strangely near are not idyllic and not contemplative. Over them lies the shadow of the Third Reich. And through them dreamily runs a shudder at the long forgotten. ”—Theodor Adorno, 1950 afterward to Berlin Childhood in Über Walter Benjamin
“[Berlin Childhood around 1900] is a series of miniature portraits conjuring up people, objects, streets, and interior scenes that reveal his childhood in a wealthy, assimilated Jewish family in Berlin’s West End at the turn of the century. In the letter to Gershom Scholem in 1932, Benjamin notes these childhood memories are not narratives in the form of a chronicle, but individual expeditions into the depths of memory. Benjamin is a writer who deserves our full attention.”—George Cohen, Booklist
“The Proustian ideal of the redemption of ’lived experience’ lies at the heart of Benjamin’s idiosyncratic memoir, Berlin Childhood around 1900...In Berlin Childhood he offers us a cityscape of the German capital as seen through the eyes of a precocious and impressionable youth. He revisits his favorite childhood haunts--the zoos, swimming pools, grammar schools, parks and railway terminals--and milks them for utopian potential... In a sense, Benjamin regarded childhood much as he did modern literature: as an invaluable repository of utopian longings and dreams in an age of industrialized degradation. Berlin Childhood represents his own Proustian effort to recapture lost time, a time that any revolution worthy of the name would seek to restore.”—Richard Wolin, The N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