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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8 05:35:49瀏覽19|回應0|推薦1 | |
Excerpt:廖偉棠的《末日練習》 睽違二十年,詩人廖偉棠繼《十八條小巷的戰爭遊戲》,終於推出這一本短篇小說集新作。 其中,個人對於〈一個青年風暴兵的來信〉這一篇作品特別感到有興趣: 從一開始引用里爾克的書信(《給青年詩人的十封信》),一直到最後的結語,再度回到里爾克這位可能成為眾多寫作者虛擬的傾訴對象;另外則以卡夫卡作品《城堡》的關鍵字「土地測量員」,完成《土地測量員之歌》的十四行詩連作,貫穿整部作品…… 以下摘要分享。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90135 書名:末日練習 作者:廖偉棠 出版社:聯合文學 出版日期:2024/05/22 廖偉棠在科幻與玄幻、夢境與清醒之間穿梭,將創傷、暴亂和不義串聯,彷彿一場又一場的噩夢,不斷驚醒。「末日」或許不在未來,而是無所不在,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即將發生的已成為過去;「練習」不是未雨綢繆,而是重複悼亡,預言幽靈的歸返。 【Excerpt】 〈一個青年風暴兵的來信〉 但是在節日裡我常常思念你,我設想你是怎樣寂靜地在你寂寞的軍壘中生活,兩旁是空曠的高山,大風從南方襲來,好似要把這些山群整塊地吞了下去。 ——里爾克 …… 親愛的大師: 謝謝您的回信,我簡直高興得要把頭盔拋到兩個太陽之間!您沒有開啟視訊,我從您溫柔的聲音想像您是一個伊渥克族人——哈,希望您不會覺得我冒犯!即使您渾身毛絨絨我也不會懷疑您能寫出《恩多堡哀歌》的。 您說得沒錯,詩是一種失敗學,謝謝您祝我失敗。我能想像這是一個雙關語,您一方面希望我能從失敗中學到詩凝結傷口的力量,另一方面您也許在暗暗期待風暴兵團的淪亡?雖然您說您沒有政治立場,所以不會介意一個白兵給您寫信。但我明白每一個自由的人對我們的敵意。 今天是不知道誰的生日,塔圖因星放假一天,在收到您的信之前我去了軍營附近的市集。其實我沒有什麼要買,我只是想看看別人的生活,或者被那些駝著自己的生活趕路的人撞個滿懷。 我是沒有生活可言的,沒有生活的人怎麼寫詩呢?我躲在喚禮塔的陰影中嫉妒著塵煙中閃爍的每一個人,我知道他們隨時都可能被拘捕,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然後扔到不知道哪裡的採礦星球最後不知所終;但我也知道他們哭過笑過,擁抱摩擦的時候能感到彼此的熱和臭,這些元素,就像您說的,和星星在庭院漏下來的光芒、班沙獸發情的嗚咽等等構成了詩。 您叫我把我寫的東西給你看看,可是我不想重複過去一個千年那些吟遊詩人都寫過的套路。我也不想使用那些其實根本不會出現在我白色頭盔裡面嗡嗡器中的韻腳。怎麼辦呢,我的大師? P. S. 今天我低著頭一邊看你的音訊在我的腕帶上轉化成的符碼,一邊趕回軍營,結果真的跟一個人撞個滿懷。他好奇怪,眼睛是瞎的,嘴巴上戴著鳥喙一樣的口罩,忙亂之下在斗篷裡掉出一堆儀器、獨角架等等。路邊的憲兵認得我,就過來盤問他:你幹什麼的?他說他是土地測量員。 這不是騙人嗎,塔圖因星大面積是沙漠,哪裡需要什麼土地測量員,還要是個瞎子。不過我卻知道那不過是個隱喻,因為我可是讀過德語古籍《城堡》的人。 我衝憲兵使個眼色,把他放走了。他步履蹒跚,可是他的瘸和痛都是自由的。他的鼠灰色斗篷在晚風中逶迤如翼,我看著他的背影像尺子一樣插進風裡,徒然丈量著虛空的周長。我就想:如果為他寫一首歌,那會是怎樣的? …… 《土地測量員之歌》之〈鼠洞曲徑通幽〉 鼠洞曲徑通幽 銀河無路可逃 他人的迷宮盤結的地方 是鼠族的天使歌唱 代替聲納 區分陰陽的聖堂 而沉默者懷揣咫尺,探入 咖啡杯深處。 是鼠族的天使潛泳 水母一無所有,僅僅加冕了病毒 當深空裡死星呈弧線抛出 我們躺在陰溝中 眺望約瑟芬的共鳴腔 何等豐滿 「你們當中最小的那位 像大理石花莖 踮起了趾尖」 …… 我相信,偶爾他會夢見自己是寂寞的風暴兵弗蘭茲,寫信給反抗軍裡的吟遊詩人馬利亞·賴內——這個蒼老但永遠守候的收信人。他就會看到他的詩早已在我們這個銀河系裡廣為流傳,與我們所有的詩相融,匯聚成一篇自由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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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