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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31 05:06:59瀏覽105|回應0|推薦5 | |
Excerpt:辛西亞‧巴內特的《雨:文明、藝術、科學,人與自然交織的億萬年紀事》 對於辛西亞‧巴內特的《海之聲》感到驚艷,於是繼續找到這一本書,雖然這一次驚喜的感覺略有消退,但依舊是充滿文學氣息。 甚至以下摘要分享的章節還提到個人曾經喜歡的搖滾樂團,或許再一次遇到下雨天,應該找出他們的音樂專輯來欣賞吧。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93730 雨:文明、藝術、科學,人與自然交織的億萬年紀事 Rain: A Natural and Cultural History 作者:辛西亞‧巴內特 原文作者:Cynthia Barnett 譯者:吳莉君 出版社:臉譜 出版日期:2015/11/03 內容簡介 第一本「雨」的專書――雨的文化書寫,雨的歷史紀事,雨的自然觀察。 【Excerpt】 〈暴風雨寫手〉(WRITERS ON THE STORM) 史蒂芬.派崔克.莫里西(Steven Patrick Morrissey)還記得一九六〇年代居住在英格蘭曼徹斯特的童年時光,那就像是浸在下不完的雨和麻煩裡。在他居住的工人階級區,維多利亞時代鋪設的石板路似乎永遠不會乾,雨從弱窗裡打進一條條黑色水絲,家家戶戶的母親們都在客廳排了一只只水桶,盛接滴答不停的漏水。他的小學是一座「悲慘的陵墓」,「小孩們跌進被雨水浸透的墓穴,接下來一整天都待在那裡——用他們的濕鞋子、濕衣服濡濕空氣,因為人生就是這樣」。「這場景非常貼合莫里西孤獨悲傷的童年,這樣的孤獨悲傷很快就惡化成憂鬱。 曼徹斯特位於英格蘭西北部,以多雨聞名,但是和西雅圖一樣,也是屬於文化心理上的多雨而非真實降雨量的多雨。除了類似的地理環境和陰鬱天空之外,這兩座大都會也有類似的創意貢獻。西雅圖有油漬搖滾(grunge),曼徹斯特則有曲風沉鬱的獨立流行音樂,像是莫里西所屬的「史密斯樂團」(Smiths),以及「歡樂分隊」(Joy Division)和「新秩序樂團」(New Order)等,在美國和英國這兩個以雨聞名的城市裡,雙雙誕生出充滿焦慮的獨立搖滾流派,或許並非偶然。 …… 莫里西的名氣越響亮,就對他在「維多利亞風格、下刀子的曼徹斯特」度過的青春越哀嘆。不過,這小鎮什麼都做了,就是沒把他拖垮。「青少年時期的憂鬱是我最棒的經歷,」有一次他這樣告訴一位訪談者,因為它讓歌曲「在我腦海裡擺盪」。那些憂鬱歌詞讓莫里西變成他那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英國流行藝術家,甚至在曼徹斯特鉛灰色的天空下催生出一個被戲稱為「愁苦主義」(miserablism)的新類別。 從那座下刀子城市的獨立流行樂團,到西雅圖的油漬搖滾樂手,或是在倫敦歷史上風暴最肆虐那些年裡筆耕寫作的狄更斯,我們確實可看到有些作家、作曲家、詩人和畫家是從絕望中汲取靈感,並因此成名。絕望可能來自於外在——來自陰沉黯淡(la grisaille),這是巴黎人對他們自成一格的陰霾天空的說法。絕望也可能從內部翻騰而出,不管是一時憂鬱或嚴重沮喪。更常見的情形,似乎是兩相加乘——雨把灰色雨絲打進窗裡,灰暗的念頭從腦海穿透而出。 歷史上最著名的音樂雨,是下在蕭邦的前奏曲作品二十八之十五:〈雨滴前奏曲〉(Raindrop Prelude)。一般認為,蕭邦是一八三八年居住在馬約卡修道院期間,譜出這首作品,這是他篇幅最長的前奏曲。法國小說家阿曼蒂娜.杜班(Amandine Dupin,世人更熟悉的是她的筆名:喬治.桑〔George Sand〕),蕭邦的情婦,當時在馬約卡島上陪伴他,她敘述在一個超級暴風雨的晚上,她回到修道院,發現蕭邦一邊彈著新寫的前奏曲一邊哭。喬治.桑在《我的一生》(Histoire de Ma Vie)中寫道,他進入幻覺狀態。他看到自己淹沒在湖水裡。「他那晚作的曲子充滿雨滴,回響在屋瓦上,」喬治.桑寫道:「但被他的想像和吟唱轉譯成眼淚,從天空打落他心坎。」(He was hallucinating, Sand wrote in her Histoire de Ma Vie. He saw himself drowned in a lake. “His composition that evening was full of raindrops that resounded on the roof tiles,” Sand wrote, “but were translated in his imagination and in his chant into tears falling on his heart from the sky.”) …… 在史密斯樂團短暫但被崇奉如神的歷史中,一共發行了四張專輯,每張都在英國打進排行榜前五名。他們的音樂以善於捕捉英國人的性格和英國的天氣聞名。曼徹斯特出生的音樂記者莎拉.錢皮恩(Sarah Champion),在她的《上帝創造曼徹斯特》(And God Created Manchester)裡提到,馬爾在史密斯樂團的〈就是現在〉(How Soon Is Now)裡,演奏了一段迷幻版的波.迪德利(Bo Diddley)即興曲,會讓人聯想起曼徹斯特的潮濕街道,「其力道之強,一如雷.庫德(Ry Cooder)的藍調撥弦會讓人想起《巴黎,德州》(Paris, Texas)的荒漠大地」。 自從錢皮恩指出這點之後,我就可以在馬爾的吉他裡聽到雨聲。我還想到其他樂團和一些經典搖滾歌曲,例如「門合唱團」(Doors)的〈暴風雨騎士〉(Riders on the Storm),還有西雅圖在地歌手吉米.罕辭克斯(Jimi Hendrix)的〈雨日,夢遠〉(Rainy Day, Dream Away),不知道這些樂手怎麼能把雨的氣氛和聲音捕捉得如此精采,錢皮恩在書中提到雨的即興曲和波.迪德利,後者是美國R&B的傳奇樂手,從藍調裡劈出一條通往搖滾之路,這個提示讓我拿起電話,撥給我的芝加哥朋友卡爾.梅爾(Karl Meyer),他是藍調貝斯手兼製作人,也是波的大歌迷。他在電話裡時說時唱,跟我解釋迪德利的招牌節奏:非裔古巴旋律加上三二響棒:棒棒棒……棒棒。在〈就是現在〉裡,馬爾彈了迪德利節奏,但這節奏只有背景部分可以讓雨進來。為了做到這點,他調整了響棒和吉他上的殘響效果,創造出一種回音,聽起來很像暴風雨,可以召喚出一聲大響而不只是一個個雨滴。卡爾告訴我,在一些更明顯的雨搖滾裡,只要把殘響效果打開然後用拳頭在芬達(Fender)音箱上敲一下,就可輕鬆弄出一場暴風雨。「門合唱團」就是用這種音響效果在〈暴風雨騎士〉裡製造出暴風雨。不過那首歌曲名聞遐邇的雨獨奏,是由鍵盤手雷.曼札克(Ray Manzarek)在一架芬達羅姿(Fender Rhodes)電鋼琴上彈出來的。 油漬搖滾有它自己的一套大氣干擾。想要找出它們的起源,你得從西雅圖往西開兩小時,抵達科特.柯本(Kurt Cobain)的出生地,華盛頓州的伐木之城亞伯丁(Aberdeen)。一九八七年,歌手兼吉他手柯本和貝斯手克里斯特.諾佛賽利克(Krist Novoselic)在他們的故鄉組成以突破著名的「超脫樂團」(Nirvana)。肯定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即將發生。和亞伯丁比起來,西雅圖簡直就是陽光普照。年雨量一百三十英寸,比西雅圖多了三倍,是美國大陸上最潮濕的居住城市之一。 和一九六〇年代的曼徹斯特一樣,讓亞伯丁陰鬱沉悶的原因也不純是雨。是雨混合了一家紙漿廠的黃色煙霧,鏽穿了一條廢棄鐵軌,然後從隆隆行駛於一〇一號高速公路上的一輛原木貨車上濺起。亞伯丁是我拜訪過的多雨地區中,唯一一個色彩像是正在流失而非日漸耀眼的地方,一種工業化和頹敗造就出來的結果。(Like 1960s Manchester, it is not the rain that makes Aberdeen gloomy. It is the rain mixing with the yellowish smoke of a pulp mill, rusting through an abandoned railroad track, and spattering up from the tires of a log truck rumbling by on Highway 101. Aberdeen was the only rainy place I traveled where the color seemed to be draining away rather than brightening, a result of industrialization and its collapse.) (今日的曼徹斯特有經過改建的漂亮倉庫、玻璃摩天大樓,加上欣欣向榮的同志村,已經大大推翻了過去的陰暗印象。一二十世紀初的亞伯丁,是個繁忙的伐木小鎮。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紀初,最後僅存的一些鋸木大廠都在關門大吉中。該區一直飽受華盛頓州高失業率之苦。 我抵達那天,亞伯丁的地平線在灰色的天空與灰色的港口之間模糊難辨――格雷斯港(Grays Harbor,Gray是英文「灰色」之意)這個名稱取得非常貼切。(這個名字是為了記念獨眼海軍將領羅伯.格雷〔Robert Gray〕,他在一七九二年一次毛皮貿易的遠征中發現這座港口,但顯然沒有費事登陸。)單調的青銅色一路延伸到沿港興建的工業老廠房、停泊在那裡的生鏽船隻,以及籠罩一切的迷霧。這座小鎮一派荒涼,只有「沙切父子星際大戰商店」(Sucher and Sons Star Wars Shop)是唯一例外的寶庫店裡的每一寸地方都堆滿了太空星際玩具和收藏品,還有扔在一堆楚霸客(Chewbacca)和克隆士兵(Clone Trooper)當中的柯本備忘錄。 有人把柯本和那群身裹法蘭絨、腳踏靴子的油潰搖滾青年軍的興起,歸因於下雨,或是蕭條的伐木業,或是被遺棄的世代——美國歷史上第一次聽到,這代人永遠不可能擁有像父母輩那麼好的生活品質。這暴風雨般的電子聲響,也是在西雅圖與紐約和洛杉磯的隔離狀態中浮現。雨和法蘭絨是油漬搖滾的註冊商標,這兩樣都是反英雄的標誌,原真而實在:這裡沒有洛杉磯的陽光。 柯本總是叨唸著他有多痛恨家鄉的陰鬱氣息。但那裡確實給了他靈感,寫出他最豐富的一些歌曲,例如溫柔的〈心中過不去的〉(Something in the Way),這首歌將他的悲愁捕捉在從亞伯丁青街橋(Young Street Bridge)橋板下墜落的雨滴中,他說過,青少年時期曾睡在橋下面。今日,這座橋的混凝土橋腹上,早已噴滿了向柯本致敬的各色塗鴉,獻給二十七歲自殺的這位歌手。 當我我讀著這些塗鴉時,我似乎感覺到,把油潰搖滾或柯本的悲戚或他的歌曲創作歸功於雨,只會是某種誤解,就像在他短暫的人生中讓他備受折磨的誤解。在一個風暴頻仍的環境中,雨只不過是一場大氣風暴的一個階段罷了。也許對創作的心靈而言也是如此。雨或許不是他的悶煩或藝術的唯一原因。但毫無疑問的是,雨確實能營造出一種心緒,激發成一段旋律。 …… 比起音樂或其他文類,這麼適合押韻和隱喻的雨,也許真的是說著詩的語言。詩歌選集裡以「雨」為題的詩簡直沒完沒了,獻給四月的雨、五月的雨、八月的雨、九月的雨、夏雨、午雨、夜雨和倫敦之雨——我甚至還沒有把陣雨算上去呢。 康拉德.艾肯的詩作〈愛人,讓我們再次讚頌雨〉(Beloved, Let Us Once More Praise the Rain)是一首美麗的作品,以象徵性的手法用雨的精神和行為來逆寫詩歌。這位普立茲獎詩人,把雨滴形容成「水的音節」。而沒有幾個人比愛雨的亨利,華茲華斯.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更會運用這種音節。在朗費羅寫於一八四五年的作品〈夏日之雨〉(Rain in Summer)這首詩中,街道巷弄在一天的酷熱之後享受著雨的津潤。雨舒緩了病人的疼痛。為「順著濕滑街道而下/航行他們的迷你艦隊」的男孩們帶來歡樂。在這個國度裡,雨深受旱渴的穀物、「吃苦耐勞的牛隻」,以及感恩的農夫歡迎。但只有詩人能看到雨的所有循環,追隨它從雨滴到彩虹到墳墓。「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從地到天,從天到地。」 朗費羅還寫過堪稱最著名的雨疊句,在〈雨天〉(The Rainy Day)的最後一句: 人生總有雨落時 日子難免陰悶濕 (Into each life some rain must fall Some days must be dark and dreary.) 由於這兩句太常被引用,使得〈雨天〉變成一首傳遞悲涼訊息的詩作,與朗費羅當初寫下「定靜,悲傷之心,別悔恨/雲後陽光仍閃耀」的用意背道而馳。 就連艾蜜莉.狄瑾蓀(Emily Dickinson)也沉溺於朗費羅最後這兩句詩所指出的必然性,這點可以從她在信件裡經常引用其中一句的次數得到證明。「這是個悲傷的早晨蘇西,」一八五二年,她在寄給當時的閨蜜、未來的妯娌蘇珊・吉伯特(Susan Gilbert)的信中寫道:「又是颳風又是下雨:「人生總有雨落時」,而我幾乎不知道究竟是哪個落得比較快,是外面的雨,還是裡面的雨。」 狄瑾蓀自己也能寫出精采絕倫的雨詩句,但這並不表示她愛雨;剛好相反。(畢竟這位阿默斯特郡〔Amherst〕美女可以把任何東西都寫得精采絕倫,包括常見的蒼蠅,以牠「藍色、含糊、踉蹌的嗡嗡聲」。)在她的詩作〈夏日陣雨〉(Summer Shower)中,她把雨滴比喻成珍珠,想像「那會是多美的一條項鍊!」。但這僅限於可以在夏天冷卻她的花園,讓從阿默斯特公路上盤旋而來的沙塵定靜安分的濛濛暖雨;至於暴風雨,特別是夾著雷聲閃電的,在狄瑾蓀看來都帶有濃濃的毀滅意味。 〈暴風雨〉(The Storm)一詩透露了她的預感: 來了一陣號角似的風 一陣綠寒襲上熱氣 顫抖地吹過草地 掩著凶兆穿越 我們門住窗和門 像要擋住一隻翡翠鬼 但厄運的如電軟鞋 就在那瞬通過。 (There came a wind like a bugle It quivered through the grass And a green chill upon the heat So ominous did pass We barred the windows and the doors As from an emerald ghost The doom’s electric moccasin That very instant passed.) 狄瑾蓀把雨視為孤獨的一計提醒,歡樂的一陣破壞。一八五一年六月,她二十歲的時候,寫信給哥哥奧斯丁(Austin),在他離開阿默斯特前往波士頓教書的那個週日晚上。她坐在壁爐旁邊,暴風雨正從東北方吹來,母親抱怨著雙腳寒凍如冰。「我們有點垂頭喪氣,」狄瑾蓀寫道:「……聽著風的嘆息,雨的抽泣,還有大自然的普遍哀嚎,實在很難振作精神,我只能希望並相信你今晚待的地方會比你剛離開的地方愉快許多。」 在另一封信裡,狄瑾蓀描述有次搭馬車時突如其來的一場雨讓她感到非常害怕:「一滴一滴——一幕一幕——一瀑一瀑——這些大雨小雨到底要構思出多少時髦模樣」,還有一次,「冷颼颼的大雨一陣接著一陣」,害她無法走出家門,前往教堂。 到她晚年,甚至連陽光明媚的日子她都不敢冒險外出。把她的隱遁傾向歸咎到雨的頭上,也許是有點草率或貪圖方便,現代學者認為,這應該和恐慌症或空曠恐懼症有關。不過陰悶悶的灰色天氣,顯然也為狄瑾蓀提供了某些創造力。在這點上,她是唯一一位得到心理學家證實的作家,而不只是文學批評家的猜測。 學者們認為,在狄瑾蓀年輕的時候,也就是在她的心智狀態變得更為敏銳之前,她曾罹患季節性情緒失調症(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簡稱為SAD的這種季節性憂鬱,通常會發生在陽光罕見的陰鬱冬季。研究顯示,狄瑾蓀在春夏兩季筆耕出來的詩作數量,比秋冬兩季多很多。不過認知心理學家克里斯多福.雷米(Christopher Ramey)和羅伯.衛斯伯格(Robert Weisberg)提出一個更切要的問題。他們開始去估算狄瑾蓀不同季節作品的質量而非數量。他們針對後來收錄在頂尖文摘和文集裡的狄瑾蓀詩作,進行季節分布的統計。雷米和衛斯伯格發現,在公認她罹患SAD的那些年裡,她最好的詩作有很高的比例都是寫於秋冬兩季,雖然春夏時期寫的詩作總數較多。他們做出結論,狄瑾蓀的陰暗日子「提供她素材,讓她運用在詩歌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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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