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4/10/24 05:46:50瀏覽19|回應0|推薦0 | |
Excerpt:奧立佛‧薩克斯的《意識之川流》 雖然對於「意識流」這個名詞不陌生,但坦白說真正的意涵我並不清楚,甚至連曾經有讀友來質疑《追憶逝水年華》根本不是「意識流小說」?我其實也沒有答案…… 看完本書探討的「意識流」,是否就會有更清楚的認識呢?以下摘要分享。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09040 書名:意識之川流:薩克斯優游於達爾文、佛洛伊德、詹姆斯的思想世界 The River of Consciousness 作者:奧立佛‧薩克斯 原文作者:Oliver Sacks 譯者:楊玉齡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18/12/24 內容簡介 《意識之川流》是薩克斯去世前兩星期,親自擬定內容的最後一本書。 不同於過往的每一本著作,各自聚焦在神經醫學的特定主題,薩克斯在《意識之川流》中,展現了他範圍寬廣的專業與熱情,他在神經科學、精神醫學、生物演化、藝術等眾多議題之間流暢游移,並重新描摹了他心儀的三位科學英雄——達爾文、佛洛伊德、詹姆斯。 【Excerpt】 〈意識之川流〉 波赫士曾說過:「時間是造就我的物質。時間是一條載我前行的川流,但我也正是這條川流。」我們的動作、我們的行為,都在時間中延伸,正如我們的知覺、我們的思想、我們的意識的內容,也都在時間中延伸。我們生活在時間之中,我們組織時間,我們完全是時間的產物。但是,我們所寄居或傍居的時間,果真如波赫士筆下的川流,是連續的嗎?又或者,它更接近一串不連續的時刻,就像一串項鍊上的珠子? “Time,” says Jorge Luis Borges, “is the substance I am made of. Time is a river that carries me away, but I am the river.” Our movements, our actions, are extended in time, as are our perceptions, our thoughts, the contents of consciousness. We live in time, we organize time, we are time creatures through and through. But is the time we live in, or live by, continuous, like Borges’s river? Or is it more comparable to a succession of discrete moments, like beads on a string? 十八世紀的休謨偏愛不連續時刻的想法,在他看來,心智「只不過是一綑或一群不同的知覺,用難以想像的飛快速率,一個接著一個,而且是位於一串連續的流體和運動之中。」 David Hume,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favored the idea of discrete moments, and for him the mind was “nothing but a bundle or collection of different perceptions, which succeed each other with an inconceivable rapidity, and are in a perpetual flux and movement.” 意識流與西洋鏡 對於在一八九〇年撰寫《心理學原理》的詹姆斯來說:「休謨式觀點」(他是這麼稱呼的)強而有力,但同時也令人困惑。首先,它似乎有違直覺。在詹姆斯著名的探討「思想流」(stream of thought)的篇章中,他強調,在意識的主人看來,意識永遠是連續的,「沒有缺口,沒有裂痕,也沒有分割」,從來「不會被切成碎片。」意識的內容可能會不斷變化,但是我們會很平穩的從一個意識轉換到另一個意識,從一個知覺到另一個知覺,其間沒有干擾或打斷。在詹姆斯看來,思想是流動的,因此他提出了「意識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這個名詞。但是他也懷疑:「會不會意識其實並非連續……它看起來像連續的,其實只是因為一種類似西洋鏡的錯覺?」For James, thought flowed, hence his introduction of the term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But, he wondered, “is consciousness really discontinuous…does it only seem continuous to itself by an illusion analogous to that of the zoetrope?” 在大約一八三〇年,我們還沒有辦法做出能運動的圖畫或影像。大部分人也沒有想過,一堆靜止的圖像有可能表達出一種運動的感覺或錯覺。本身都不能動的圖像,怎麼可能表達出運動?這個想法基本上就是矛盾的,或說自我牴觸的。但是西洋鏡證明了個別的影像有可能在大腦裡融合,給人一種連續運動的錯覺。 西洋鏡(以及許多名稱不同的類似裝置)在詹姆斯那個年代極受歡迎,維多利亞時代的中產家庭大都擁有這種玩意。這些裝置包括一個鼓或碟,上面畫著或貼著一系列圖畫,像是奔跑中的動物、進行中的球類比賽、表演中的雜技演員、生長中的植物的「定格圖片」。當鼓或碟轉動起來,個別圖片開始以快速連續閃動,等到超過臨界速率,突然間就會讓人感覺是一部單一的、穩定的動畫。雖然西洋鏡是一種很受歡迎的玩具,提供神奇的動作幻象,但是它們最初被設計出來(通常由科學家或哲學家)是基於一個很嚴肅的目的:闡明動物的運動機制、以及視覺本身的機制。 如果詹姆斯是在幾年之後才寫出《心理學原理》,他可能會用電影來比擬。一部電影,擁有連串的與主題相關的影像,由影片導演的觀點或角度,整合成它的視覺敘事。對意識流來說,電影實在是最理想的譬喻。電影的技術性和概念性工具,像是變焦、淡入與淡出、化入與化出、省略、暗示、聯想、以及並列等,在許多方面,都很接近模擬意識的串流與轉向。 柏格森(Henri Bergson)在一九〇七年的著作《創化論》中,就用了一個這樣的類比,他用一整節來講述「思想與機械錯覺的電影攝製機制。」但是當柏格森把「電影攝製機制」說成大腦和心智的一項基本機制時,在他看來,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電影攝製手法,在這種攝製手法裡,它的「快照」並非可以彼此分離,而是有機的連結在一起。柏格森在另一本書《時間與自由意志》中,將這種知覺時刻寫成是「滲透彼此」,「溶入」彼此,就像曲調裡的音符(與節拍器那空洞連續的節拍,恰恰相反)。 詹姆斯也寫到連結與接合,而在他看來,這些時刻是由生命的整個軌跡與主軸所連結起來的: 對於串流中其他部分的了解,過去的或未來的,近期的或遙遠的,總是與我們對當前事物的了解,混合在一起。 ……這些流連不去的舊事物,這些即將來到的新事物,是記憶和期待的種子,是時間的回顧與前瞻感。它們為意識賦予連續性,沒有這份連續性,意識不能稱為一種串流。 The knowledge of some other part of the stream, past or future, near or remote, is always mixed in with our knowledge of the present thing. …These lingerings of old objects, these incomings of new, are the germs of memory and expectation, the retrospective and the prospective sense of time. They give that continuity to consciousness without which it could not be called a stream. 在同個篇章中,詹姆斯討論時間的感知,引述了老彌爾(James Mill,也就是John Stuart Mill的父親)的一個很有趣的揣測:假使意識不是連續的,而是一連串珠子般的感覺與影像,全都是獨立的,那麼意識將會是什麼樣子: 我們將只擁有對此刻的了解。我們的每一個感覺在終止的那一刻,就會永遠消失,而我們也將彷彿從未存在過……我們將完全無法獲取經驗。 詹姆斯很好奇,在那樣的情況下,當意識衰退成「一隻螢火蟲的火花……周邊只剩樣一片黑暗」,人的存在是否還有可能。而這正是失憶症病人的狀態,雖說這裡的片刻,可能有幾秒鐘那麼長。我在《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裡,描述過我的失憶症病人吉米,我稱他「迷航水手」,我這樣寫道: 他被……隔絕在當下的時刻中,身邊圍繞著一圈遺忘的壕溝或空白……他是一個沒有過去(或未來)的人,受困在一個不斷變動、沒有意義的時刻。 …… 大腦比天空開闊 在平常狀況下,視覺是無縫的,而且不會讓人看出它所倚賴的基本流程。只有在它因實驗或神經疾病而被分解時,才會顯現出它的組成元素。在某些中毒狀態或是嚴重的偏頭痛發作下,當事人會經歷到閃爍的、持續的、時間模糊的影像,也使得「意識是由分離的時刻所組成」的想法更為可信。 不論機制為何,分離的視覺畫面或快照能夠融合,是連續性的先決條件,也是流動的動態意識的先決條件。像這樣動態的意識,可能最早起源於兩億五千萬年前的爬蟲類動物。看起來,兩棲類可能還不具有這種意識流。譬如說,一隻青蛙不會展現主動的注目,對事物也沒有視線跟隨的現象。如我們所知,青蛙沒有視覺世界或視覺意識,只有完全自動的辨識能力,在貌似昆蟲的物體進入牠的視野時,就吐出舌頭做為回應。牠不會主動掃瞄周遭環境,或是尋找獵物。 如果能擁有動態的流動意識,在最低的層次,將會有持續性的主動掃瞄或觀望,在較高層次,則能進行知覺與記憶的互動,進行現在與過去的互動。而這種埃德爾曼所謂的「原始」意識,在掙扎求生時,是很管用的,也很具有適應性。 埃德爾曼在他的著作《大腦比天空開闊:揭開大腦產生意識的謎底》中寫道: 試想有一隻具備原始意識的動物在叢林裡。牠聽到一陣咆哮聲,同時風向改變,光線變暗。牠馬上逃跑,跑向更安全的地點。物理學家也許沒法偵測出這一連串事件的因果關係。但是,對一隻具備原始意識的動物來說,單是這樣一組同時發生的事件,就有可能伴隨著過往的經驗(其中包括老虎出現)。具有意識,可以讓動物將「當下的場景」與「過去的意識經驗」整合起來,而這樣的整合具有生存價值,不論老虎是否真的會出現。 刹那成永恆 隨著語言、自我意識、以及明確的過去與未來感的出現,我們從這樣一種相對簡單的原始意識,躍升為具備人類意識。而正是這一點,為每個人的意識賦予了主題式的、以及個人的連續性。 在寫下這句話的當兒,我坐在第七大道的一家咖啡館,看著往來的人群。我的注意力和焦點不斷轉換:一名紅衣女子剛剛走過,一名男子牽著一條怪模怪樣的小狗,太陽(總算)從雲層後面露出臉來。但在同時,也有一些似乎是不請自來的感覺:一輛汽車回火的噪音,迎風面的鄰座客人點菸後飄來的菸味。這些事件發生時,都吸引我注意了一下子。 為什麼我在千百種可能的感覺裡,會注意到這些事呢?藏在它們背後的,是深思,是記憶,是聯想。因為意識始終是主動的,也是有選擇性的,充滿了我們個人獨有的感情與意義,提供信息讓我們知道如何選擇並混合我們的各種知覺。所以,我看到的並不只是「第七大道」,而是「我的第七大道」,標記著我自己的個性與身分。 伊舍伍(Christopher Isherwood)在小說《柏林日記》一開頭,就用了一段攝影的譬喻:「我是一臺被動的照相機,開著快門,只記錄,不思考。記錄對面窗口刮鬍子的男人,穿著和服洗頭髮的女人。有一天,這一切都將被沖洗,印成照片,固定下來。」 但是,如果我們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成為被動的、不偏不倚的觀察者,我們就是在自欺欺人。每一個知覺、每一個場景,都是由我們塑造的,不論我們是否有意這樣做或是知道這一點。我們是我們拍攝的電影的導演,但在同時,我們也是被拍攝的對象——每一個畫面、每一瞬間,都屬於我們,也都是我們。 然而,我們的畫面、我們的刹那瞬間,又是如何連接在一起的?如果只有短暫的瞬間,我們又如何達到連續性?我們的瞬間思緒,正如詹姆斯(帶著一股一八八〇年代的牛仔氣息)所說的,不會像野牛般到處遊蕩。每一個思緒都有它的擁有者,並且帶著所有權的印記;而且每個思緒,套句詹姆斯的話,天生就是前一個思緒的擁有者,它「死的時候則被擁有,將它所體認到的自我,傳送給稍後的擁有者。」 But how then do our frames, our momentary moments, hold together? How, if there is only transience, do we achieve continuity? Our passing thoughts, as William James says (in an image that smacks of cowboy life in the 1880s), do not wander round like wild cattle. Each one is owned and bears the brand of this ownership, and each thought, in James’s words, is born an owner of the thoughts that went before, and “dies owned, transmitting whatever it realized as its Self to its own later proprietor.” 所以每一個瞬間思緒都不只是感覺的瞬間、單純的生理瞬間(雖然這些潛伏在其他事物之下),而是基本上非常個人的瞬間,而這些瞬間似乎構成了我們的存在。最後,我們又回到了普魯斯特式的印象,它本身就有點令人聯想起照片——我們完全是由「許許多多的瞬間」組成的,即便它們最後都會像波赫士的川流般,流向彼此。 So it is not just perceptual moments, simple physiological moments—though these underlie everything else—but moments of an essentially personal kind that seem to constitute our very being. Finally, then, we come around to Proust’s image, itself slightly reminiscent of photography, that we consist entirely of “a collection of moments,” even though these flow into one another like Borges’s river. |
|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