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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8/01 05:31:45瀏覽439｜回應0｜推薦9 | |
| Excerpt：薇洛妮卡‧歐金的《記憶：我們如何形成記憶，記憶又如何塑造我們？精神病學家探索解析大腦記憶之謎》 法國作家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寫下探索童年回憶的名著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書名翻譯過程的小波折呈現了我想藉此書傳達的概要。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在一九五四年翻譯成英文時，譯本書名一開始譯為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 (《往事回憶錄》)，到了一九九二年的版本，書名則改為更精確的In Search of Lost Time (《追尋逝去時光》)。初版書名的「Remembrance of」表示記憶被動地從一個隱藏且固定的儲存庫中被召喚出來；而後的書名改用「in search of」(尋找) 則是主動地在流逝過往中尋找這些記憶。在兩次翻譯的間隔，神經科學幾乎趕上了普魯斯特。 ——薇洛妮卡‧歐金，〈前言〉 這幾年來，從書名來預測普魯斯特是否被引用的準確度越來越高，這或許不是預測的能力提升，而可能是普魯斯特影響力的擴展。 從中文書名，我想大家應該就一目了然，非常清楚這本書討論的主題，但如果從英文書名呢？原來 The Rag and Bone Shop 是葉慈的詩句，出自於他生前的最後一首詩作〈馬戲團動物的大逃亡〉(The Circus Animals Desertion)。 在讀過以下摘要的一段詩句之後，就讓我們來認識隱藏的皮質—「腦島」以及與普魯斯特相關的片段吧！ III Those masterful images because complete Grew in pure mind but out of what began? A mound of refuse or the sweepings of a street, Old kettles, old bottles, and a broken can, Old iron, old bones, old rags, that raving slut Who keeps the till. Now that my ladders gone I must lie down where all the ladders start In the foul rag and bone shop of the heart. 因為在純淨的心境中成長完善， 那些形象絕妙，自何處起始？ 街上清掃的垃圾或大堆破爛， 舊水壺、舊酒瓶，還有一隻破罐子， 廢鐵、殘骨、破布、那掌櫃管錢 長舌婦。既然我的梯子已丟失， 我只得躺倒在所有梯子起始處， 在這污穢的心靈廢舊物品鋪。 (傅浩 譯)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09486 記憶：我們如何形成記憶，記憶又如何塑造我們？精神病學家探索解析大腦記憶之謎 The Rag and Bone Shop: How We Make Memories and Memories Make Us 作者：薇洛妮卡‧歐金 原文作者：Veronica O’Keane 譯者：潘昱均 出版社：奇光出版 出版日期：2021/12/01 語言：繁體中文 精神病學家暨精神科醫師薇洛妮卡・歐金，多年來觀察記憶和經驗如何交織在一起。在這趟豐富迷人的探索，她提問，為什麼記憶感覺如此真實？感覺與知覺又是如何與記憶產生關聯？為什麼地點對記憶很重要？你記得的事是「真」還是「假」？而當受到精神疾病干擾時，記憶的運作又是如何？歐金以精神疾病的混亂記憶揭示複雜的人腦，提供一種新的思考方式來理解個人經驗。 作者引用病患案例的真實故事，以及文學、哲學、電影作品及童話故事對記憶的描摩。人類大腦是個極度難解的謎團，從出生、青春期、到老年各有面向，作者用最新的神經科學研究重新定義我們對大腦的認知。這本書證明了嚴重精神病患的勇氣與煎熬，揭示他們的感覺經驗如何與我們的所知所感脫節。 作者簡介 薇洛妮卡‧歐金（Veronica O’Keane） 都柏林三一學院精神病學教授，也是執業精神科醫生，在該領域擁有超過30年經驗。核心興趣是人類的經驗，以及大腦從此刻到下一刻在發生的事；為了了解自己，就需要了解在大腦發生的事以及記憶如何塑造你的大腦。發表過許多研究論文，主要探討情緒障礙和孕期憂鬱症，認為精神疾病是人類醫學最後一個需要科學啟蒙的主要領域。 【Excerpt】 〈第六感：隱藏的皮質〉 除草時的氣味會讓很多人想起童年的夏日時光，總有很多愉快的夏日印象交融在一起。像是家庭聚會時，兄弟姊妹、堂兄表妹在草坪上奔跑的記憶。有一股馬鈴薯黏土變成粉塵的味道……那是波靈頓大街上小雜貨店的味道；有股大樹剛鋸下來，飄著木屑、流著温熱樹脂的味道……那是某個星期六早上我和父親一起逛五金行；一股濃重的奶酸味……那是星期五我在卡蘭鎮格林街的合作社買鄉村奶油。在這些記憶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當時的自己。普魯斯特在描述記憶時充滿即時性和純粹感，特別是當他想起瑪德蓮小蛋糕的滋味和氣味，這段描述十分有名，也許太常被提起了，但作為經典，值得我再次引用： 遙遠的過往無一倖存，人已逝，物也破碎散失，只剩滋味與味道，更脆弱但更長久；更飄忽，卻更堅持、更忠實，停在那兒好長一段時間，就像靈魂，記著、等著、盼望著，在所剩的殘餘中，毫無畏懼地攜帶著，極小、幾乎摸不到一點一滴實質，卻附帶著回憶的龐大結構。 (But when from a long-distant past nothing subsists, after the people are dead, after the things are broken and scattered, taste and smell alone, more fragile but more enduring, more immaterial, more persistent, more faithful, remain poised for a long time, like souls, remembering, waiting, hoping, amid the ruins of all the rest; and bear unflinchingly, in the tiny and almost impalpable drop of their essence, the vast structure of recollection. —Marcel Proust, In Search of Lost Time, 1, Swann’s Way, trans, C. K. Scott Moncrieff and T. Kilmartin, Vintage Books, 1996) 普魯斯特描述了我們一生都可能有過的經驗，在某個時候嘗到或聞到一些東西，就立即感受到與這個滋味或氣味有關而且帶著情緒的記憶。 詮釋嗅覺和味覺的工作都發生在皮質重疊域，但氣味是情緒記憶更直接的觸發因素。氣味會引發富含情感的生動記憶，包裹著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神秘故事，這稱為「普魯斯特效應」(Proustian effect)。我們都經歷過屬於自己的普魯斯特時刻，文學上也捕捉到好多的普魯斯特記憶。愛爾蘭小說家約翰‧班維爾 (John Banville) 曾寫過一段經驗：「魯冰花之於我，就像瑪德蓮蛋糕之於普魯斯特。」當他捕捉到魯冰花的味道時，「時間倒流了，我又變回那個孩子。」他聽到「海的聲音」：感覺到「晒傷皮膚上沾了鹽的刺痛感」；嘗到「香蕉三明治」的滋味；聞到「碾碎雜草、海藻、糞桶屎尿和牛的混雜氣味……」。嗅覺是我們官中最神秘、最有靈性、最細腻、包含最多本質情緒的感覺，但它不是非物質的，在本章中，我們將穿越這個物質靈魂，用氣味觀察情緒 (也就是我稱為第六感的東西) 是如何被織入感覺及自傳性記憶。它涉及的問題包括「内感受」(interoceptive sensation)、身體感覺，和「腦島」對感覺的詮釋；腦島是一個藏起來的情緒皮質，就如詩人葉慈令人難忘的詩句，它是「心中破爛舊貨的回收處」(the rag and bone shop of the heart)。 …… 氣味可能會引起一系列的感覺。就像那些童年「消失的愛意」；嬰兒頭皮味——愛；情人脖子的味道——性興奮：汗水的腐臭味——恐懼；魚腐爛的味道，或者，對我來說則是圓葉當歸——噁心。氣味讓你回到過去，並在轉瞬間警告未來。氣味如何立刻做到這一點的？我們需要從嗅覺進入大腦的入口點開始了解——那是上鼻道中的氣味感受器，它可以識別不同的氣味化學物質。氣味化學物質可能存在於食物的味道中，如瑪德蓮蛋糕和香草；也可能是空氣傳播的，如除草的氣味或魯冰花。從分子層次上看，氣味分子在鼻腔有相配的氣味受體，分子與受體接觸後發出電子信號，信號從一條非常短、只有五公分的神經傳到大腦，這條神經稱為「嗅覺神經」。嗅覺神經從鼻子後面水平延伸到大腦中稱為「杏仁核」(amygdala) 的結構，它是記憶的核心。我把杏仁核稱為大腦的「情緒火星塞」，因為它會觸發情緒反應和感受。杏仁核位於海馬迴的正前方，與海馬迴緊密相連，而且杏仁核的情緒突觸會編織進海馬迴中。正如我們所知，當神經元連接起來就會形成一起激發的細胞集群。「杏仁核—海馬迴連接」構成了情緒記憶的基礎。 [杏仁核] 杏仁核，所謂的情緒火星塞，就像海馬迴一樣具有可塑性，可以很容易長出突觸連接。杏仁核與海馬迴一樣，與感覺皮質、特別是視覺皮質有直接聯繫，能促進對圖像的情緒反應。嗅覺和另四種感覺的區別在於：鼻子的嗅覺神經元首先到達杏仁核——氣味從鼻腔短程衝入杏仁核——然後才到達嗅覺皮質。這就是為什麽當我們聞到氣味時會體驗到一種直接的情感。嗅覺以外的感官體驗，包括視覺、聽覺、味覺、觸覺，它們在潛入杏仁核／海馬迴之前還要透過大腦表面的皮質傳遞。例如，你要先看到一些東西才會感受到相關記憶；你要先聽到一首歌，才會想起那首歌流行的夏天。就因為嗅覺直通杏仁核，嗅覺神經元可以在意識辨認前先觸發感覺。正如普魯斯特所描述的，氣味以一種感覺狀態被人記住。令人驚奇的是，通過強烈的內省 (introspection) 觀察普魯斯特能在這些現象出現科學解釋之前，準確指出這種主觀的現象學體驗。 [隱藏的皮質，腦島：回收再釋出的地方] 「腦島」(insula) 這個名字來自拉丁文中的「島」，因為它很像一個皮質島插在大腦深處。試著用解剖學的角度找一找自己的腦島：你現在大概一手拿著這本書正在閱讀，所以請用另一隻空著的手，一個指尖放在耳朵和頭皮交界，其他四隻手指向上向後彎出一點角度，抓著頭的半側然後我要你開始想像，將手指推進大腦腦組織，彷彿捏住一個洩氣的足球一般，大腦皮質表面會被你捏出一些皺摺凹陷，陷進去的地方就是腦島。 [生命的記憶和腦島] 大腦不同區域有多條神經通路連接腦島，如果腦島的某部分被大腦另一個區域的神經元激發，就會產生情緒感受。從記憶形成的大腦神經通路會引發感覺，狀況就像彭菲爾德和阮登科用手術器械刺激腦島產生感覺的情形一樣。前額葉的自傳式記憶網絡區有神經通路通往腦島，這意味著自傳式記憶輸入能刺激感情狀態。在這種情況下，情緒是由自傳式記憶刺激出來的，杏仁核不必參與；刺激腦島的是來自大腦內部前額葉皮質的記憶神經元。 我們對腦島了解得越多，就越能了解情緒和過去的自傳式記憶是如何自然編織在一塊的，也越能了解社會可以影響人的情緒健康。我對一項研究特別感興趣，它的主題在研究那些被社會排斥者的大腦活動；說起來，這些人和許多被精神疾病折磨的患者沒有什麽不同。研究者發現，因被社會排斥而痛苦的對應位置就出現在身體疼痛的對應位置附近。被社會排斥的確會「痛」是誰說「沒有社會這種東西的」？是誰說「政治不是個人之事」？ 人生難免會遇到失落和困難，危機中的情緒似乎都與杏仁核相關——強烈的、壓倒性的、當然是自發的，甚至是無法控制的，就像精神分裂者的暴力攻擊或唐‧阿方索的一見鍾情。當自傳式記憶隨著時間推移而轉存至皮質，這樣的情緒也似乎有所調整，這可能反映了從高度興奮的杏仁核驅動轉變為更能深思熟慮的前額葉腦島驅動。這是我單方面的臆測，但它可以解釋立即的和更謹慎的感情。從杏仁核驅動的原始情緒狀態轉到回憶的情緒狀態，這種轉變更像是由「前額葉—腦島」迴路所推動，這種的情緒感受的變化是普遍性的，大家都一樣的。就像我們親愛的人死了，最初的情緒感受非常強烈，有時候甚至無法控制，非常痛苦難過。悲傷侵入並占據主導地位——杏仁核著火了，所有的感官輸入都烙上失去的灼熱印記。所有人、每件事都在提醒這個悲傷的人他失去了親人，正如愛爾蘭作家派屈克‧卡范納 (Patrick Kavanagh) 在他父親去世後所寫的：「我看到的每個老人都讓我想起我的父親。」然後時間慢慢過去，記憶傳到皮質，變成前額葉自傳式記憶網絡中的一個狀態，一種更柔和的腦島感情。隨著悲傷慢慢轉移到前額葉—腦島情緒，記憶也慢慢與杏仁核這支錘子分離，漸漸地，失去至親者體會到的感受會變成對逝者的憐惜，不再是痛了。 「一種超越言詞的憐惜，藏在愛的心頭。」 (A pity beyond all telling, Is hid in the heart of love.) ——葉慈 (W. B. Yeats)，《愛的憐惜》(The Pity of Love) 生活與學習，就是一場關乎感覺、記憶、情緒三者永不停歇的舞蹈。來自外部世界的感覺被編織到感覺皮質地圖上，事件被另外編織到「杏仁核—腦島」構成的情緒迴路中。最終，什麽是沒有情感的記憶？是一齣沒有任何人類意義、永遠演不完的劇目，什麽是沒有記憶的情緒？是從一個欲望到下一個欲望的浮光掠影。沒有情感，我們的心不會破碎，不會悲傷，但我們也不會擁有與人在一起的豐富記憶——他們是我們心動且願意共度一生的人，即使只是暫時的；也不會擁有某種看到多年未見表兄弟所喚起的回憶。 現在回想起圓葉當歸的事，感受已與當年不同。多年前的我經歷了由杏仁核驅動的微弱噁心感，現在掛在這記憶上的則是一種擴散的、腦島式的情緒，這是累積記憶結合出的朦朧感。我記得馨香的熱氣，一種慵懶的期待，對即將到來的事物「預想式」的天真，而彌漫這一切的是對珍貴時刻的憂鬱懷舊。潛藏在消失情愫背後的神經元魔法仍是某種感受非物質和靈性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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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