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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阿部謹也的《哈梅恩的吹笛手:記憶、傳說與流變,中古歐洲社會庶民心態考察》
2022/08/05 05:14:37瀏覽480|回應0|推薦11

Excerpt:阿部謹也的《哈梅恩的吹笛手:記憶、傳說與流變,中古歐洲社會庶民心態考察》

或許,這只是個發生在十三世紀德意志境內的某個小鎮,從一起小事件演變成地方性質的傳說;但這則傳說在短時間之內,就廣為全世界所知。無論一二八四年發生的這起事件背後到底蘊含怎樣的意義,當時哈梅恩人的悲傷與苦痛正超越時空,直抵我們內心;在趨近這些顛沛流離的時人生活之際,我們應該也能超越對傳說單純解謎般的興趣或好奇心,直接觸碰到歐洲社會史的某種底蘊吧。
——
阿部謹也,〈前言〉


原本對於《格林童話》或是《德國傳說》並不清楚其中有何差異,一旦發現原來花衣魔笛手源自於一件真實的歷史事件,似乎就茅塞頓開了。

又近日讀茂呂美耶的《傳說日本》,提及「傳說」與「昔話」的不同,顯然又是另一種口傳文學的分類。

然而,當我們看到真人真事改編的小說或電影而加倍感動的情況下,花衣魔笛手的真相是否一樣值得探索?一百三十名小孩集體失蹤是誘拐?是舞蹈症?是宗教狂熱?是兒童軍?或者就只是虛構?

終究,從阿部謹也的這本書並沒有找到真正的答案,但能還原十三世紀的現實生活、城鎮發展的社會經濟概況以及流浪樂師的窘境,誠然是結合文學與歷史的佳作,個人認為仍值得一讀。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8A%B1%E8%A1%A3%E9%AD%94%E7%AC%9B%E6%89%8B
花衣魔笛手(德文:Rattenfänger von Hameln,英文:Pied Piper of Hamelin,又譯為彩衣吹笛人、漢姆林的吹笛手、哈梅爾的吹笛人),是個源自德國的民間故事,最有名的版本收在格林兄弟的《德國傳說》(Deutsche Sagen)中,名為〈哈梅爾的孩子〉(Die Kinder zu Hameln)。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09281
哈梅恩的吹笛手:記憶、傳說與流變,中古歐洲社會庶民心態考察
ハーメルンの笛吹き男:伝説とその世界
作者:阿部謹也
譯者:陳國維
繪者:康學恩
出版社:臺灣商務 
出版日期:2021/12/01
語言:繁體中文

這是一則家喻戶曉的格林童話傳說。從啟蒙時代萊布尼茲以降的學者,很多人相信花衣魔笛手誘拐兒童的故事是真實存在的。他們提出了二十幾種解釋,包括兒童十字軍說、東方移民說、戰死說、病死說、魔鬼誘拐說、猶太教獻祭說、純然意外說、徵兵說等等,但由於缺乏明確證據,至今尚無定論。
同樣深受這則傳說吸引的阿部謹也,承繼過去西方的研究成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吹笛手傳說有其真實的歷史根源。他翻查到14世紀日耳曼哈梅恩市議會紀錄,其中確實載明了1284626日有130名兒童失蹤的情事。此外他也發現,原先吹笛手的故事與捕鼠人的故事是分開的,直到17世紀才合而為一。
……
《哈梅恩的吹笛手》是阿部謹也思索「以民眾史為中心的社會史如何成為可能」的微觀具體實踐,也是70年代新社會史的里程碑。閱讀本書,除能更加了解歐洲中世紀世界,不再認定其只是模糊的黑暗時代,同時也以不同角度看待歷史,特別是一般民眾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讓我們去反思以各種史料還原歷史的可能性,放下知識分子的理性尊嚴,學習用謹慎謙卑的同理心去看待史料。

作者簡介
阿部謹也(Abe Kinya)
1935
年生,被譽為日本西洋中古史研究第一人,專攻德國中世紀史。年輕時曾在修道院生活,從此立下研究西洋中古史的想法。一橋大學社會學研究科博士課程修畢後,在一橋大學等校任教,最後擔任一橋大學校長。2006年逝世。
1970
年代日本歷史學界深受年鑑學派及新社會史的影響,阿部是當時引領風潮的重要學者,與日本中世史名家網野善彥意氣相投。他早年留學德國,大量閱讀地方原文史料,對西方歷史及文化的思索甚深,後來也以這樣的研究基礎,在與日本文化的相異處找到新的視野,思考人與社會的關係,並重新檢視人類社會共通的歷史足跡。他自成一家之言,學術成就舉世公認,1997年榮獲日本政府頒發紫綬勛章。
阿部一生著作甚豐,擁有許多代表作,作品曾獲山多利學藝賞、大佛次郎賞及日本翻譯文化賞的肯定。他的研究著力於中世紀庶民社會,包括旅人、賤民、僧侶、騎士,或是刑罰、城市、性別、生死信仰等,面向廣闊又綿密。除了西洋中古史之外,晚年的他筆耕不輟,戮力於探究日本社會與日本人論。著有《在中世紀星空下》、《刑罰的社會史》、《中世紀的旅人們》、《「世界」是什麼》等作。

Excerpt
第一章 吹笛手傳說的原型

《德意志傳說》

我們小時候在繪本或國、高中教科書上讀到的吹笛手故事,主要都取材自格林兄弟的《德意志傳說》(Deutsche Sagen, 1816) 或是羅伯特.白朗寧的詩集《花衣魔笛手》(The Pied Piper of Hamelin, 1849)。雖然白朗寧的詩對英語圈影響較大,但對德國而言,《德意志傳說》有決定性的地位。相較於前者的詩篇屬性,後者則是以「蒐集古老佚聞傳說」為目的;光從這一點想也知道,我們有必要先從格林兄弟的文本開始讀起。那麼,這個深深吸引年幼我們的傳說,它的原型是什麼樣子呢?

一二八四年,哈梅恩這個城鎮出現了一位奇妙的男子。男子穿著形形色色布料混織而成的上衣,所以大家都叫他「花衣男」。男子宣稱是捕鼠人,只要支付一定的報酬,他就會把這個城市的鼠患徹底驅除。市民們於是和男子定下交易,答應事成後給他報酬。只見捕鼠人拿出一支笛子,開始吹奏起來;不久後,老鼠便從每個人的家裡跑出來,圍繞在男子身邊。當男子覺得應該沒有剩下的老鼠後,便走出[城鎮],大批老鼠尾隨在他身後;男子就這樣把老鼠帶往威悉河邊,撩起衣服走進水中,而老鼠也跟著走進河裡,最後全都溺死了。
市民們免於鼠患後,便開始對提供報酬這件事感到後悔,找各種藉口推三阻四,就是不願付錢給男子;男子大為光火,憤怒地離開了城鎮。之後,在六月二十六日,聖約翰與保羅日的清晨——也有另一種說法是中午時分,男子再次出現在哈梅恩市。這次他露出恐怖的表情,穿著獵人的服裝,頭戴紅色帽子,在小路上吹起了笛子;結果,這次跟著他走的不是老鼠,而是四歲以上的少年少女。孩子們成群結隊走向他,其中也包括市長成年的女兒;他們跟在男子身後,一起走進山裡,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目擊到這起事態的,只有一個抱著幼兒、遠遠尾隨的保母;她帶著小女嬰回到鎮上,告訴人們這件事。家裡有小孩的父母全都衝出家門,痛苦地找尋自己的孩子;母親們撕心裂肺,哭喊不休。鎮上也立刻派人前往海上、陸上的各個地方,詢問任何有關孩子的線索;可是,這一切最後全都徒勞無功,一百三十個孩子就這樣全部消失了。
據某些人的說法,之後有一個眼盲的孩子和一個喑啞的孩子回到鎮上。眼盲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去過哪裡,只能敘述自己怎樣跟在樂師 (吹笛手) 的身後,至於喑啞的孩子,雖然他知道自己去過哪裡,卻什麼也沒辦法說。另外還有一個孩子因為襯衫被風吹走,跑回去拿上衣而倖免於難。當這個孩子再次回來時,其他孩子已經消失在山丘上的一個洞穴中了。
孩子們穿越其間、走向城鎮大門的那條道路,直到十八世紀中葉 (甚至直到今天) 仍然被稱為「禁止舞樂之路」。在這條路上,禁止一切舞蹈與樂器演奏;即使是結婚隊伍在音樂伴奏下走出教會,到了這條小路也必須停止所有演奏,肅穆通過才行。那座位在哈梅恩近郊、孩子消失的山叫做「波朋貝爾格」,在山腰的左右豎有兩塊十字的石頭。據某些人的說法,孩子們穿過洞穴之後,出現在外西凡尼亞 (現今羅馬尼亞西北部山區)

哈梅恩市民將這起事件記錄在城鎮的年鑑上;透過這份年鑑,市民們可以計算他們從孩子失蹤開始,究竟過了多少的歲月。據賽佛瑞所述,年鑑上記載的時間不是六月二十六日,而是二十二日。在市議會的牆上,刻有以下的文字:
 

耶穌誕生後的一千兩百八十四年
哈梅恩鎮誕生的一百三十名孩子
在吹笛手的引導下離開城鎮
消失在山丘 (koppen) 之中
 

另一方面,城鎮的新大門上也刻了這段拉丁語碑文:
 

於魔苟斯 (魔王) 從鎮上奪走一百三十名孩子之後兩百七十二年,建立此門。
 

一五七二年,市長將這個故事畫在教會的花窗上,並寫下必要的說明,可是如今大部分都已經無法辨識了;當地人們為了紀念這件事,還刻了一面銘牌。

以上是《德意志傳說》所刊載,〈哈梅恩的吹笛手〉的故事全文。格林兄弟附了將近十篇的參考文獻,可見他們並不單純把它當成讀物,而是要重新仔細收錄這則傳說記載。
……


 
探尋最古老的史料

現存關於孩童失蹤最古老的一份紀錄,是哈梅恩市集廣場教堂 (Marktkirche) 的彩繪玻璃畫作。這座教堂是哈梅恩最古老的教會組織,最早是由教區的商人團體共同建成;十二世紀下半葉,他們已經築起了有三座中殿的聚會堂、直角的祭壇,以及外側參拜所的教堂,一三○○年又進行大規模改建。這棟教堂一直留存到一九四五年,才在空襲時受損。一三○○年改建時,在教堂東邊窗戶上鑲嵌了以「吹笛手和孩童的失蹤」為主題的彩繪玻璃畫作 (高六公尺、寬三公尺),在彩繪玻璃底下還附有一段說明。

一五七二年,當時的哈梅恩市長弗烈德里希.波本蒂克修正了這幅畫,一六六年更用其他繪畫將它取代。然而哈梅恩的拉丁語學校校長薩繆爾.埃里希 (Samuel Erich) 在畫被拆除前曾見過它的原本,並在一六五四年抄錄了畫作下面的碑文,收錄在他的著作《哈梅恩的失蹤》(Exodus Hamelensis, 1654) 當中。由於年代久遠,碑文有許多無法辨識的部分。
……

勉強翻譯的話,就是「在聖約翰與保羅之日 (六月二十六日),哈梅恩市有一百三十人朝著各各他山的方向 (東方),在領導者身後冒著重重危險,成群結隊走進山丘當中,從此消失蹤影。」

……

傳述孩童失蹤事件的第二份古老史料,是一八三四年左右在哈梅恩的彌撒書《熱情》(passionale) 首頁處,用紅色墨水寫下的拉丁文韻腳詩。這本彌撒書後來佚失了,但韻腳詩卻在一七六一年被哈梅恩的牧師赫爾轉錄到《哈梅恩市史集成》一書中。光從赫爾的紀錄來看,這首韻腳詩有部分意義難以解讀,但杜柏廷設法將它重現到接近原型的狀態,得出結果如下:

一二八四年,這是男男女女消失的一年,也是一百三十名深受寵愛的哈梅恩市孩童,在「聖約翰與保羅之日」遭天意奪走的那一年。人們說,那些孩子是被各各他山活生生給吞沒了。基督啊,請保佑這樣的不幸別再降臨在我們這些罪人的身上了。

一二八四年,在「聖約翰與保羅之日」進入各各他山的一百三十名孩子,自此行蹤不明。

第三份中古世紀的史料,是命運多舛、於一九三六年重新發現的呂訥堡手抄本 (Lüneburger Handschrift)。這份手抄本曾在一七一九年萊布尼茲的助手丹尼爾.艾貝哈特.巴林校訂《布勞恩史懷克編年史》一書時於呂訥堡的檔案館發現,並且 (如後述) 也讓萊布尼茲過目,但之後就沉眠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



〈第三章 存在於現代的傳說樣貌〉

做為象徵的「吹笛手」

十六、十七世紀以來,「哈梅恩的吹笛手傳說」做為教會與神學家教化民眾的手段、或做為釐清被難解命運操弄的德意志民族過去的手段、或做為協助解放戰爭與德意志統一運動集結民眾的手段,或做為庶民精神的展現,又或者只是單純做為知性方面的好奇標的,在神學、啟蒙思想、浪漫主義、史學等各方面,都成為眾人關注的對象。而在文學和音樂領城,這則傳說也被視為上好的題材,歌德在一八二三年即以《捕鼠人》為題,寫了一篇兒童取向、附插圖的抒情詩,獲得了廣大回響;舒伯特和沃爾夫等音樂家,更以這個題材創作曲子。
當這個傳說普及全世界的同時,在傅說中登場的吹笛手與孩童,也被賦予了某種象徵地位。「哈梅恩的吹笛手」,已經變成和七百年前發生在威悉河畔小鎮的事件全然無關的普遍名詞,從正面及負面意義上成了引領者及誘惑者的象徵。
事實上,歌德在《浮士德》第一部已經使用「捕鼠人」做為誘惑者與煽動者的代名

詞;海涅也跟隨歌德,寫出「老詩人啊,你讓人想起哈梅恩的捕鼠人。在早晨吹響笛子之際,愛著你的小歌手就尾隨身後……」這樣的詩句。不只是文學作品,德意志內外的報章雜誌也普遍使用這樣的說法;當英國著名政治家格萊斯頓 (Wiliam Ewart Gladstone, 1809-1898)因議案被否決、帶領在野黨退席抗議時,就被諷刺畫描繪成「捕鼠人」的樣貌。希特勒在《我的奮門》中,也把與哈布斯堡結盟的人貼上「哈梅恩的吹笛手」標籤,而他自己後來也被貼上同樣的標籤。
……

於是,做為象徵的「吹笛手」,已經和做為傳說真正核心的庶民全然脫鉤,變成了一種象徵性的知識分子用語,被全世界使用。當有識之士用這個詞來諷刺哈佛大學教授時,大概沒有任何人會想起一二八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失蹤的一百三十名孩子的命運。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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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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