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在珍妮佛‧伊根的《時間裡的癡人》的引言中如何驅動自己尋找普魯斯特的書摘的一段雜記
「詩人宣稱如果我們踏入年輕時曾住過的房子或者花園,我們會重新抓住那個時候的自我。但這是最最危險的朝聖之旅,因為結局失敗與成功的機會一樣高。尋找特定的地點,倒不如伴隨歲月的更迭,自我向內探索。」
「他人生命裡的未知要素就跟自然一樣,科學家的每一樣新發現都只是減少了它的未知要素,而非全然抹除。」
——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
「本文無劇透」、「以下無雷,請慎入」。
這是一篇關於珍妮佛‧伊根的《時間裡的癡人》的雜記,但我沒有打算提到小說的內容,不會有任何勸進或勸退閱讀這本小說的個人意見,也不會有預期我應該會整理的小說書摘,儘管我們應該早已知道譯者是何穎怡,導讀是楊照,推薦文則有吳明益、馬世芳和張惠菁。
事實上,當你一打開小說的扉頁,首先看到的就是上面這兩段普魯斯特的書摘。
而迅速讀完小說之後,我真正關注的就只有那兩段書摘,陌生而毫無印象,但這終究是自己難以迴避的搜尋課題。
這不屬於任何一種會正常發生誤讀小說的方式,肯定只是個人走火入魔的獨門閱讀祕技。
且說七大冊《追憶似水年華》,自己較為熟悉的是第一、二、六、七冊的部分,而引言的出處經過一番查找,才確認分別是第三冊《蓋爾芒特家那邊》及第五冊《女囚》。
我試著把這些不同的譯文及原文找出,也趁機摘要一些馬世芳的解說,我們應該要知曉這小說創作幕後的黑手依然源自於普魯斯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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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裡的癡人
A Visit from the Goon Squad
作者:珍妮佛.伊根
原文作者:Jennifer Egan
譯者:何穎怡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2/07/02
語言:繁體中文
本書榮獲《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波士頓地球報》、《芝加哥論壇報》、《邁阿密前鋒報》、《歐普拉雜誌》、《出版人週刊》、《舊金山紀事報》、《泰晤士報》、《華盛頓郵報》、《村聲雜誌》、《時代雜誌》年度好書。
作者簡介
珍妮佛.伊根(Jennifer Egan)
著有《The Keep》、《Look at Me》、《The Invisible Circus》,以及短篇小說集《Emerald City)。她的小說作品散見《紐約客》、《哈潑》、《老爺》(GQ)、《Zoetrope: All-Story》與《Ploughshares》等雜誌。非文學作品則散見《紐約時報雜誌》,目前與丈夫小孩住在布魯克林。作品《時間裡的癡人》榮獲二○一一年普立茲小說獎、美國國家書評人獎。珍妮佛.伊根因此榮登《時代雜誌》年度百大影響人物,被譽為當代最勇於挑戰創新、最出色的小說家。
【Excerpt】
〈歲月殘響〉/ 馬世芳
《時間裡的癡人》原題《A Visit from the Goon Squad》。Goon Squad 典出十九世紀美國工運蜂起年代,敵對陣營雇用破壞對方行動的流氓打手,後來Goon便引申為「惡棍」代名詞。至於書名來由,第七章便有線索——過氣搖滾樂手波斯可說的:「歲月是個惡棍,對吧?」
……
很難說《時間裡的癡人》不是一部小說家「炫技」之作:十三個章節各有主角,敘事人稱不斷跳躍,故事不按時序排列,整本書也沒有絕對的「主角」和「配角」,往往這一章的主角,之後又變成另一章的配角。作者還大玩「文體實驗」:有一章是一篇新聞特稿,有一章插入了大量的手機簡訊,還有一章是七十幾頁的PowerPoint簡報檔!此外,整本書分成A、B兩部曲,就像一張唱片,聽完A面必須換口氣翻到B面......。
……
作者珍妮佛‧伊根說:之所以採取這種形式,正是受到六、七○年代那些經典搖滾「概念專輯」(concept album) 的影響,比方英國樂團The who的《Tommy》(1969) 和《Quadrophenia》(1973) ——六、七○年代之交,勇於創新的搖滾樂手拓展了「專輯」的定義,讓它不再僅只是一堆單曲的結合,他們以整張專輯的篇幅創作野心龐大、貫串全輯的概念,每首歌獨立聆聽各有各的姿態,但擺在一塊兒,它們又曲曲相扣、彼此呼應。
伊根說那些「概念專輯」:「每一個片段聽起來都不一樣,而有趣的地方就在這些聽上去各自不同的片段,它們相互撞擊、融合成整個故事。我追求的就是那樣的效果。」
……
觸發整部《時間裡的癡人》的遠因,是法國小說家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1871-1922)。伊根說:她二十多歲時草草讀過幾篇普魯斯特,但很快失去耐心。直到年近四十,她纔花了五年時間通讀了普魯斯特的小說,尤其深遠的觸動來自《追憶逝水年華》:讀罷那數千頁的鉅著,伊根自問:在現代世界,我們能不能用更經濟的手法,描寫我們身處這個時代的流逝歲月?普魯斯特的書裡充溢著那個時代的音樂,伊根遂決定以搖滾串起自己這本書-畢竟,還有什麽比搖滾更適合裝載那一代代浪擲、錯置的青春歲月?還有什麽比搖滾更能體現那人世間最最不堪的惡濁與狼狽、乃至那幾代人靈魂提煉出來的奇麗絕美的精魄?
……
〈書摘〉
「詩人宣稱如果我們踏入年輕時曾住過的房子或者花園,我們會重新抓住那個時候的自我。但這是最最危險的朝聖之旅,因為結局失敗與成功的機會一樣高。尋找特定的地點,倒不如伴隨歲月的更迭,自我向內探索。」
詩人們總說,常我們回到童年時代生活過的一幢房子,一座花園,剎那間就會找回從前的我們,像這樣的舊地重遊全憑運氣,失望和成功的可能各占一半。固定的地方經歷過不同的歲月,最好還是到我們自己身上去尋找那些歲月。
(p.92 追憶似水年華 III蓋爾芒特家那邊 聯經版 1992)
Poets claim that we recapture for a moment the self that we were long ago when we enter some house or garden in which we used to live in our youth. But these are most hazardous pilgrimages, which end as often in disappointment as in success. It is in ourselves that we should rather seek to find those fixed places, contemporaneous with different years.
Les poètes prétendent que nous retrouvons un moment ce que nous avons jadis été en rentrant dans telle maison, dans un tel jardin où nous avons vécu jeunes. Ce sont là pèlerinages fort hasardeux et à la suite desquels on compte autant de déceptions que de succès. Les lieux fixes, contemporains d’années différentes, c’est en nous-même qu’il vaut mieux les trouver.
「他人生命裡的未知要素就跟自然一樣,科學家的每一樣新發現都只是減少了它的未知要素,而非全然抹除。」
人類生活的祕密和大自然的祕密是相同的。每一次科學的發現對祕密的疆域只能是一次推移,而不是消除。
(p.420 追憶似水年華 V 女囚 聯經版 1992)
The unknown element in the lives of other people is like that of nature, which each fresh scientific discovery merely reduces but does not abolish.
L’inconnu de la vie des êtres est comme celui de la nature, que chaque découverte scientifique ne fait que reculer mais n’annule p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