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13.7

「其實那十塊是我偷的，班裡一直的失錢都是我幹的。」沉默了一陣子，讓我猜不到的是顧逆衡會突然拋出這樣的話題。我沒有說話，靜待他再次沉靜後的話語。他摟緊了我一點，像是想摸索我在想什麼。只是霎時間，我的確難以有什麼即時的想法可以表達出來。

半晌後，耳邊傳來一絲嘆氣聲：「我很差對不對？那天那麼狠勁的罵你，結果最該罵的人是我。當時，錢對我而言是引誘來的，它可以讓我買很多喜歡的東西，一次得手了，就不禁試第二、第三次，數目由一塊去到十塊。

可是，那天見到你振振有詞的幫我辯護，說我是個好哥哥，最疼你，不會做壞事，不會偷東西，是你們的好榜樣，說盡好話。我覺得很羞愧。在我被千夫所指的時候，只有你，一個從小被認為膽子最小的女孩勇敢站出來幫我迎抗著前面的風雨，而我呢？像縮頭烏龜，做錯事，不敢承認。

當聽到你說孤兒院分了十塊錢給我們買糖，我的心很痛。為了我，讓純潔的你也開始胡扯說謊。我很怕，真的很怕，你知不知道？」顧逆衡的語氣添加了濃濃的難過氣息，連我的心也不禁緊揪起來。

「我很怕自己的壞行為污染了你，所以只有大聲的罵你，但其實我是在狠狠的罵我自己，做什麼好榜樣？做什麼好哥哥？連錢都偷了，這那裡是個好榜樣的行為？

從那刻，我就發誓不可以行差踏錯，因為我要記著是誰在我最倒霉、在我做了壞事依然毫不懷疑的信任我，我不可以讓這個人失望。」

「方柔，」我轉身迎上顧逆衡的目光，沒睡一夜，他的樣子有點的頹，胡渣都露出來了。怪不得剛才脖子刺刺的，還以為他在作弄我。「如果沒有你這團星星之火，我想我的冰冷不但會傷害到身邊的人，也會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中。如果你當時沒有勇敢的站出來，恐怕也不會有今天無論身或心都是健康的我。

還有，在我初出矛蘆時，差不多每天在出版社面對退稿的失敗，每次打算放棄時，回家看到你為我做好飯，貼在碗下的加油！便條，我就會充滿力量，發奮撐下去，我有當下的名聲，你可是應記一功。

還有謝謝你的愛心宵夜，今天很成功把版權的問題解決，還爭取到一個把書打入日本市場的機會。我懷疑，你這顆笨蛋是我的小褔星，所以在公在私也不可以把你丟下。」

我壓下滿滿的感動，有點激動的拉拉顧逆衡，「問題真的解決了嗎？阿文明明說你的書故事背景跟那個人很相似，而且還說那個人很固執，不會容易罷休的！我都快擔心死了。」

「原來你知道了。」顧逆衡微笑，捏捏我的鼻子，這才發現自己把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再固執的人也不會跟錢過不去，打官司所費不菲，而且不擔保一定會贏。昨晚把他的書看了一遍，基本上除了背景相似度高，內容、結構、人物和情節發展完全大相逕庭。我今天把這些逐一說出來，他們也無從反駁。那些人無非為了敲詐金錢，但是卻遇上我這個也愛錢的人，自然得不到什麼好處，還捧大石砸自己的腳，被我暗嘲了一番。」顧逆衡的神情有點揚揚得意。

我發覺顧逆衡在我面前，根本沒有謙虛這個詞語。剛才還一臉懊悔，這變臉的技術真是無人可媲美。不由地白了他一眼，昨晚還愁眉不展，明明死了不少細胞，今天把事物說得像吃飯般輕鬆。

「那打入日本市場是怎樣的一回事？」

「那書的背景是日本，他們同行的有個日本的出版社人士，表示對我的書有興趣，希望翻譯成日文出版，利潤還不錯咧。」

我點點頭，這個人就是一輩子走好運：「還有「S」書迷的投訴，那個怎麼辦？」我緊張的問。

「你連這個也知道。」顧逆衡有點驚訝，濃眉輕皺，不會是出了問題吧。「那個「S」有沒有跟你聯系過，說不定他不那樣認為呢？」

「放心，沒事的。」他摸摸我的臉，「誒！方柔，你覺得我跟「S」的作品，誰比較好？」

「我覺得…都好。」

「硬要選一個呢？」顧逆衡不放棄的追問。

「嗯！說爆發性，他比你強，一個剛初出矛蘆的作家就有這樣的文字功架和輝煌的成就，很少人可以做到的。但是我想他現在已經江郎才盡了，一直沒有新書出。而你，就像酒一樣，經歷磨練、發酵，愈久愈香淳，進修回來後的書寫得比以前更顯成熟，讓人回味無窮。」

「一早就叫你多看點書，現在說話的內容有深度了。不像以前只會說很好和不好。」他把我的頭髮繞到耳後，吻了一下耳垂。

「「S」不是江郎才盡，而是不在人世了。」頓了一頓，顧逆衡突然說，我錯愕一片，可眼前人不像在開玩笑。「他的確是一個前途無限量的年輕人，看人看物的精確和分析度，連我都自愧不如。我是在進修認識他的，他當時患了末期肺癌，但是對寫作很有熱忱，而且竟然看過我的書，還說很喜歡我的寫作風格。

翻閱他的文稿時，我發覺他的文思很好，於是提議把作品出版。「S」當時有點抗拒的，但被我說服了一個星期就動搖了，最後也答應了。出書可以，但不想表露身份，我明白他的心情所以不作勉強。S 代表 Sercert，他希望這個秘密永遠不讓人知道，讓他深埋黃土。

於是，我一直跟他保持聯系，改稿修稿，出版書籍，而出來的反應連我也猜不到那麼的好。他最後一本書已經病入膏方，只能用口頭在大概說出來，我原本不想代筆的，但這是他的心願，希望我幫他完成。」

「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記不記得在韓國的時候，我答應去找你但沒有去，其實我是趕飛機去看他最後一面。」我恍然大悟，但心中也很不好受，為一顆年輕的新星掉落而難受。

「不對啊！我的新書，他還幫我寫序。」我驀然覺醒追問。

「跟你聯系的是我，我以前把你的插畫拿給「S」看，他挺喜歡的，寫下不少的感想，我把他的感言組織了一下，那裡全都是他的真心話。」

「原來是這樣。」我落魄的說，心中頗難過。

「別想那麼多了。生命不在乎長短，在乎的是有否光輝的燃燒過。對於「S」來說，他這生無憾了。他的夢想實現了。

誒！我拿過你的相給他看，他說你很可愛，我們倆很登對。」我沒心情聽顧逆衡說笑，心裡擔心的另一件事，現在死無對證了，顧逆衡會不會因為惹上麻煩。「S」和他的關系密切，又以其故事的類型作創作的藍本，一定會有相似的地方。

唉！顧逆衡一腔熱誠的提攜後輩，卻被說是抄襲，他的心怎會好受。雖然有點對死者不敬，但也要說一句，要不是顧逆衡，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有一個叫「S」的作家，我們也不可能看到這樣出色的書。

「乾媽、乾爸，你們怎麼會摟在一齊。媽媽跟我說，這樣會有弟弟的。」糟糕！忘了小希還在床上，我嚇得立刻推開顧逆衡坐起來。

「方柔，你不會認為這樣會有寶寶出來吧？」顧逆衡也坐起來，兩雙眼睛看著我，一雙饒有趣味帶笑意，一雙帶著疑惑。答不是，得費勁跟小希做解釋，那不是容易說明白的事。答是，顧逆衡肯定笑我一輩子。

我轉轉眼波，「小希，這樣子還不能有寶寶的，你親愛的乾爸會跟你解釋一下怎樣才會有寶寶。」我把責任推給顧逆衡，迅速離開現場。

出奇地，一個星期不夠，「S」讀者的投訴，完全沒有了下聞，阿文說那些人只是無聊找事幹，當聽到要打官司，甚至會被告誹謗，就立刻沉下去了。由於投訴沒有作公開，對顧逆衡的影響微不足道，只是勾起他的點滴回憶。

這事帶來的好處是他的心好像開為一扇門，有時候會跟我說不少跟「S」相處的事，看得出二人感情非常的要好。
也因為這樣，對顧逆衡進修的經歷也了解更多，不像上次在韓國般走馬看花的略略帶過。我最喜歡躺在他的腿上，一邊翻著他的相冊一邊聽他說故事，聽到有趣位就會賴著顧逆衡，逼他說多一點。

有時候，聊到些感觸位，就會有機會深入一點探入顧逆衡內心世界，知道多一點。我一直默默的記著一切，感受著顧逆衡內心感覺。當然不可否認，一切都不及那天在床上顧逆衡發自內心的話來得多和深入。

那天的話，我一直都記著，即使不刻意去記，他們也牢牢的刻印在腦海，沉澱翻滾又再沉澱翻滾。激起我內心很多久遠的回憶和感受，我太在乎自己，所以常常忽略了顧逆衡內心的掙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影響一個人一生的方向，更莫說為自己迎來一份無私和真誠的守護。

我知道顧逆衡是有點在意我聽到他的真心話後有什麼感覺，曾經試探的問我有沒有後悔或生氣。我的回應是一個無聲的擁抱，有時候說太多，反而不可信，一個真心的抱擁更能有效的瓦解一切的不安定。

這個世界，誰都犯過錯誤，只要願意改過就應該給他一個機會。顧逆衡做的，已經把過錯都彌補了，對我而言，他依然是當天那個溫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