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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27 14:26:44瀏覽371|回應0|推薦2 | |
宜荷開著她的車,只是專心開著車,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拋不掉。有好一會兒她根本就忘了要去那裏,只是一直往前走。紅燈亮了,停;綠燈亮了,繼續往前。等到忽然發現周遭的環境怎么越來越變得陌生,一時竟不知自己置身何處。她只好慢慢把車開到路邊,左右觀望了半天,感覺這裏似乎曾經來過,卻又始終想不起來究竟是什么地方。 宜荷只好下車察看,或者找個人問一問。她先在路邊喘了一口氣,看看手上的表都已經四點了,心想惠心她們一定很著急,尤其是若茵,怕不是又叫又罵。 她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一罐冰啤酒,一邊喝一邊還在四處觀望:這裏到底是那裏呢﹖天氣好熱!赤炎炎的陽光像火一樣在皮膚上燒灼,宜荷一連幾口就把啤酒喝完,對這個地方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卻仍未理清。她沉重的的呼出一口暑氣,把喝空的啤酒罐丟到垃圾筒,猛一抬頭,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個人正注視著她,她的心一懍,感覺整個天地正以措手不及的速度卷走所有炙熱和亮光,眼前突然陰沉沉的令人不寒而慄。唯有那張臉──憂傷中仍顯得無限溫柔,那么深刻卻又不著痕跡。宜荷一隻手摀住胸口,想要抑止那即將傾瀉而出的感動和委屈,然而在淚眼模糊裏,她那一顆飽受糾纏的心又劇烈的疼痛了起來──他們為什么不能相愛呢﹖隔著短短的馬路,彷佛遙不可及的距離,還有不斷穿梭而過的車輛,宜荷好想奔向前,把她的想法和感情完全不保留的告訴他,她是寧可一頭栽下去,也不要這樣不明不白 的懸在半空中。 或許坦白並不容易,除了勇氣與擔當,若對方仍是一味逃避或根本不懂,結果會比一場註定的悲劇更教人難堪。若是他自己走過來呢﹖宜荷只覺一陣迷眩,她看見劉以良閃躲著來車,真的就要走過來了。於是,宜荷逐漸堅持無悔的眼神,就在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時,決定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全力以付了。 那種心情最後仍是落空,他其實不該過來,宜荷後來想,在她的感情世界裏,不管是第三者介入或她自己介入別人,像她這樣的人,永遠是被捨棄的那一方。 而劉以良畢竟走過來了,還是他一貫的笑容,溫柔寬厚,但缺乏力量。他伸出一隻手要跟宜荷握手。宜荷是跟他握了手,感覺反而不確定起來。劉以良說:「妳來了。」 宜荷記起來,劉以良的診所就在附近,怪不得她會覺得熟悉,她其實是迷了路。可是怎么會這么巧﹖難怪劉以良會以為她是來找他。 她看著他,除了不確定,還有些陌生,似乎並不如自己所以為那般熟悉。劉以良又說:「我很高興妳來了,這幾天我一直想去找妳。」 找她幹什么﹖疑惑明白的寫在宜荷的臉上,而她那無法瞭解的沉默更令人心情沉重。劉以良心想:她為什么不說話﹖她不是來找他嗎﹖她看他的眼神明明充滿著期待,又為什么顯得如此的冷靜﹖ 這多么不像他印象中的宜荷。劉以良心疼起來,都是他害她的,若不是他的懦弱與優柔寡斷,一向單純樂觀的宜荷怎么會變得如此複雜難懂﹖ 「是我不好,我真的很抱歉。」劉以良心裏何止是歉意,此刻的他更是義無反顧的把宜荷當成自己再也推卸不掉的責任了。 是天氣突然涼了,還是剛剛的冰啤酒作祟﹖宜荷整個堅定熱切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這已是他第二次對她表示歉意,也是今天第二個男人對她表示歉意。除了這些無濟於事的廢話,他就不能說些別的嗎﹖ 若不是宜荷她那追根究底的個性,她其實該掉頭就走的。她絕望卻仍耐性的等待著。劉以良卻已激動的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這是幹什么呢﹖宜荷淒然一笑,不明白劉以良欲言還止的心情,也不明白自己不善罷甘休的心態。走吧!這樣的相遇其實毫無意義,不會改變什么,也不能真正擁有什么﹖她心灰意冷的問他從這裏到市區該怎么走﹖她再怎么意興闌珊也還記得和惠心她們的約會,她看看手腕上的表,快四點半了,非走不可了。 劉以良見她要走,以為自己又做錯什么,著急的說:「宜荷,說真的,不管怎么樣,妳都是──」他本來想說她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可是他遲疑了一下,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宜荷仰著臉,等他把話說完,死灰復燃的心又再度落空。她又是淒然一笑,雖然她不敢奢望什么,也不免悵然若失,說:「我要走了,我還有事。」 劉以良依依不捨看著她,說:「妳就這樣走了嗎﹖」 宜荷冷冷笑道:「難道你要我留下來和你常相左右嗎?」 「宜荷,我──」劉以良越發不知所措,心裏的愧疚越來越深,突然倍增勇氣,胸有成竹的說:「妳相信我,這輩子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照顧妳。」 「照顧我﹖」宜荷有些迷惑,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劉以良挺起胸膛,越發像個巨人般膨脹起來,信心十足的說:「妳放心,我會照顧妳。」 宜荷覺得既悲哀又荒謬,問他:「你要怎么照顧我﹖」 「我──」劉以良楞住了,又覺得無能為力起來,但仍勉強的說:「如果妳有什么需要,妳只要告訴我,我一定──盡力。」 宜荷心裏想:她要的東西,他給得起嗎﹖看到劉以良認真的樣子,她其實不無動容,可是她能當真嗎﹖這么一想,果然坦然許多了,故意跟他開玩笑說:「若是我需要錢,你會給我嗎﹖」 劉以良一時傻了眼,囁嚅了半天才說:「我──盡力。」 「那么,你是要我當你的情婦嗎﹖」宜荷又問他。 是因為羞愧還是惱怒,劉以良立刻臉紅脖子粗的說:「妳為什么要這么想呢﹖那──是不一樣的。」 宜荷聳聳肩,又恢復她那一向活潑輕快的口氣,說:「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介意。」 劉以良似乎還不能釋懷,猶吶吶的表示:「妳不要誤會,我只是── 」 「這樣好了──」宜荷打斷他的話,看著她的紅色小車,說:「既然你這么好意,我現在需要的正好是錢,若是你能幫我把汽車貸款還了,我會感激不盡。」 「妳──需要多少錢﹖」 宜荷哈哈大笑,說:「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宜荷──」劉以良歎了一口氣,也笑了,心情開始輕鬆下來。 「不過──」宜荷這回可不是開玩笑,她認真的跟他說:「我不需要任何人──類似這樣的照顧,包括你。」 劉以良善解人意的點點頭,說:「我瞭解。」 他真的瞭解嗎﹖宜荷在臨走的時候,真是感慨萬千!突然明白有些事情還真是要有些保留,尤其感情的事,否則一旦戳破,就會像一個飽滿的氣球一樣,發現裏面空無一物。但這樣也好,沒有期待、沒有想像,未嘗不可以活得更踏實﹖她再度給自己這樣的覺悟,並且誠心誠意對劉以良說:「我們永遠是好朋友,一輩子──真正的朋友。」 劉以良癡癡傻傻的站在原地目送她,既捨不得她又不知如何留她。宜荷不是不瞭解他的心情,但她故意裝作不懂,就算他真的喜歡她又怎樣﹖這段浮上臺面的感情照樣不見天日。除非他離婚。可是宜荷絕對不會主動要求他這么做,他必須自己決定,後果自己承擔。若他只是三心二意,永遠只是在兩者之間徘徊掙扎,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她坐進車子裏,探出頭跟劉以良道別,看見他仍是一副猶豫難決的樣子,也突然明白自己的機會其實也很小,可是她也不想讓他來決定自己的去留。於是就在她發動引擎,正準備上路時,又探出頭,而且絕對是真心的跟他說:「對你老婆好一點,她才是你真正要照顧的人。」 「我知道。」劉以良又開始搖頭歎息了。 宜荷可不想再看見這些,而且完全拋至腦後,她現在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她跟惠心、若茵的會面,雖然已經晚了這么久,她相信她們會等她。 還好這一路非常順利,她很快就找到那家咖啡廳。當她推門進去時,門上綁著彩帶的鈴當適時的叮叮咚咚響了起來,敲醒一屋的沉悶與靜寂。惠心和若茵果然還在那裏,而且原本焦急的面孔都彷佛松了一口氣,尤其是若茵,又開始板起臉孔,恐怕又準備要教訓她了。可是宜荷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她真高興看見她們,這一個下午千折百回的心情,此刻總算真正安定下來,她那久違的、燦爛的笑容,又把周遭陰鬱的氣氛感染的生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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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