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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27 14:20:26瀏覽380|回應0|推薦2 | |
惠心的爸爸去世了。 她爸爸出殯前這段時間,惠心幾乎忙得沒有時間悲傷,在加上她弟弟因為職務的關係,不方便回來,所有大小的事都要她一個人料理。那種心情既忙亂又恍惚,似乎還不能接受她爸爸已真的離開的事實。一直到出殯完畢,送走所有的親戚朋友,邵平也帶著達立先回他家,她留下陪她媽媽。心情一松卸下來,她爸爸生前的點點滴滴就這樣不可克制的一一想起,屋裏又到處看見她爸爸的遺物,於是人事已非的失落和悲傷終於重重疊疊而來。 夜裏,她跟她媽媽一起睡,久久沒有說話,只是手握著手,除了一起體會共同的哀傷,互相也是依靠和安慰。惠心是真的很累,可是腦海裏全是她爸爸的音容笑貌,像一個巨大的陰影壓迫在胸臆間,吞不進去也吐不出來。她媽媽也是如此,惠心好不容易快睡著了,才逐漸鬆開的手,又被緊緊抓住。惠心又清醒過來,知道她媽媽比她更悲傷、更無助。可是能怎麼樣呢﹖悲哀的情緒持續著,眼淚一陣一陣無聲的滑落,最後母女兩人終於坐起身抱頭痛哭,然後才各自疲憊的睡去。 隔天,惠心醒來,發現媽媽已不在身邊,以為只是一場夢,待發現不是夢,胸口又是一慟,因為牽掛著媽媽,仍掙扎著起了床。惠心從視窗看見她媽媽在打掃庭院,旁邊的洗衣機也隆隆作響,她雖然不住抹眼睛,仍照樣做著平常該做的事。惠心頗有所感,就算再悲傷,日子還是要過,不是嗎﹖ 她打電話給邵平,本來說好後天要回去,還是提早一天走吧!雖然不放心媽媽,但學校快期末考了,還是早點回去銷假比較安心。要不邀媽媽到家裏住幾天,換個環境總比在這到處觸目傷情好,待會兒跟她商量看看。 惠心才這麼打算,鄰居朱媽媽和李媽媽就從敞開的大門走了進來,三個人就站在門邊聊了起來。她們平常在一起都聊些什麼呢﹖聊自己的先生和小孩﹖惠心突然想起朱伯伯前兩年也過世了,唯一的兒子在美國結婚生子,一年都難得回來一趟,真不曉得朱媽媽一個人怎麼過日子﹖惠心看她正起勁的跟她媽述說什麼,她媽媽卻始終搖頭擺手。對於喪夫之痛,朱媽媽是過來人,也許真是可以給她媽媽一些意見。惠心又突然覺得,或者還是讓她媽媽留在老家好一點,這裏多的是老朋友,真的要到她那裏,邵平接不接受還是其次,平常他們白天都不在家,左右鄰又都不熟,就怕她媽反而格外顯得孤單無助。 惠心一邊想一邊走了出去,聽到她媽媽正為難的說:「那怎麼可以呢﹖他才剛走,我就出去玩,別人會怎麼說﹖」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去散散心,妳管別人怎麼說。以前我就是怕人家說閒話,什麼事都不敢做。現在老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乾脆就豁出去。」朱媽媽振振有詞說著,看見惠心走過來,又立刻召喚著她說:「惠心,妳來得正好。我準備找妳媽跟我們下個月一起去東南亞旅遊,可是她就是不肯,妳來幫我勸她。」 「媽,很好啊!妳為什麼不去呢﹖」惠心跟她媽說。過去她媽媽就經常表示想去國外走走,而他爸爸說是前半輩子顛沛流離,除了回大陸,那裏都不想去,也不准她自己去,早就是她心中的一個遺憾。現在有這個機會,不是很好嗎﹖ 「我是想去,可是──」惠心的媽一臉為難的說:「妳爸爸生前就不喜歡我出去,現在他才剛走,我就── 」 惠心的媽媽的眼淚又撲簌簌落下來,弄得其他人既難過又難堪。朱媽媽這才歎了一口氣,說:「妳考慮看看吧!反正日子總要自己過,別人也不能替妳過。我知道妳心裏難過,就是知道,我才會著急的跑來找妳。當年我們老朱──」說到這裏,她的眼眶紅了起來,彷佛不勝唏噓的說:「可是再難過有什麼用,人都走了。而且說難聽一點,若不是他走了,我能夠如此自在嗎﹖雖然少了一個伴,卻多了許多朋友。」 她們都不可思議的看著朱媽媽,她也自覺這些話未免太驚世駭俗,聳聳肩立刻又說:「這些話妳們可能聽不下去,但事實就是這樣,就看妳想得開還是想不開。不管怎麼樣──」她看著惠心的媽媽,說:「妳還是考慮看看,也不一定真的要出國,去做一些妳真正想做的事,對妳只有好處。」 李媽媽也說:「出去散散心吧!我也是早就想出去了,可是我們老李除了打牌,什麼都沒興趣,要指望他帶我出去,恐怕要等到下輩子,不如我們女人自己去,又有伴又互相有照應。」 她們兩人走後,惠心也勸她:「媽,想去就去吧!我想爸爸不會介意的,他也一定會希望妳去。」 「我是有點想去,可是妳不知道,妳爸那種脾氣──」她媽媽又潸然淚下,說:「要是妳爸還在,能一起去,那該多好!」 說歸說,不要說她爸爸已經去世,就算他還活著,也同樣不可能。 而惠心又開始回去過她那千篇一律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假日和邵平回婆家,情緒不冷不熱,卻也不好過。有一次她在那裏和邵真和劉以良碰面,若不是邵真始終虎視眈眈,眼裏的敵意足以刺人,惠心和劉以良根本不會去談論宜荷,甚至避免去想她。可是就因邵真的不饒人,宜荷的一切反而如影隨形,即使他們只是目光偶而相望,也倍感無奈與沉重。 他看了她一眼,彷佛在說:「宜荷她好嗎﹖」她回了他一眼,表示:「她很好,你自己呢﹖」邵真則冷冷的看著他們的眼睛一來一往,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 那天劉以良和邵真吃過中飯就走了,劉以良一個人先慢慢把車子倒出巷子口,等他停好,從後視鏡看見邵真仍在門口不知跟她媽說些什麼,遠遠的仍可看到她沾沾自喜的臉上有幾分霸氣和得意。劉以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她以為她贏了。可是就在她揮手道別,正款款擺擺的走過來時,倏然變色的臉除了怨恨,還有一種重傷過後永遠都不能痊癒的痕跡,歷歷分明。劉以良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一直到邵真上了車,他才按部就班把車子開出去。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劉以良自覺有愧,勉強空出一隻手去握邵真的手,如他所料,她狠狠的甩開他,眼淚卻也紛紛落落而下。劉以良也是一陣心酸,掏出口袋的手帕遞給她,邵真接了過來,卻又更加忍不住號啕起來,哽咽道:「我絕對不會跟你離婚的!」 「誰說要跟妳離婚﹖」劉以良又搖頭又歎息,說:「根本沒什麼事,妳偏偏要這樣小題大作,弄得大家都難堪。」 「我又不是傻瓜,有沒有事我會不知道。」 劉以良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說:「妳就是太聰明了。」
邵真停止了哭泣,卻仍抽噎難平。劉以良又去握她的手,說:「老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嗎﹖」 「要不要停止全看你。」邵真用手帕抹去臉上所有的淚痕,猶忿忿不平道:「我警告你,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怎麼樣,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離婚的。」 「妳想到那裏去了!」劉以良真是無可奈何。 真正胡思亂想的是劉以良自己,他嘴裏跟邵真說沒什麼,心裏卻越發牽掛起宜荷,想起她無邪的笑臉,想起她胡亂說話的樣子,可是就像車外的景色一樣,越拋越遠越遙不可及。唉!宜荷,到底是他傷害了她,還是她傷害了他﹖為什麼此刻他心裏的遺憾如此難休呢﹖他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邵真,紅腫的雙眼不時流露出責備的訊息,他又覺得不安,雖然他跟宜荷之間並非無辜,卻是清白的,可是照樣傷害了邵真,不是嗎﹖ 他是真的捨不得宜荷,可是他又不能不管邵真的感覺。魚與熊掌﹖同樣一顆真心,為什麼一定要有所取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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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