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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26 19:35:09瀏覽722|回應0|推薦1 | |
逃兵如果跑回家躲,那其實就可以判定,他只是一時糊塗,一時脆弱,想要逃避現實,而非真的要逃兵。否則一找就逮到,那還逃來幹嘛? 陳啟明就這樣的情形。原來他年紀輕輕的,居然已經結婚了,老婆還懷了七個多月的身孕。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一下子要分開這麼久,心中的不捨,可想而知,但他卻不成熟到用「逃走」來解決一時之間的相思之苦。 「喂!我是軍隊來的,我和陳啟明一起當兵……」 話沒說完,公寓大門「啪」地一聲打開,我沿著樓梯爬上三樓,一個老人的身子,從半掩的鐵門後面探出頭來。 「我知道……剛才軍隊裡的輔導長有打電話來……」 沒想到輔導長還打電話來問,還好我沒有隨便打電話回去唬弄他。 「請問貴姓?」 我不知道眼前這位老人到底是陳啟明的誰,自報姓名後,直接問道:「那陳啟明有回來嗎?」 「有……有……」 老人臉上難掩憂慮之情,說道:「我以為他放假回家,沒想到是逃兵回來。他和他老婆出去散步還沒回來,你給我電話,他一回來,我就打電話給你,那時你再過來。」 「嗯……好……」 我給眼前這位老人電話號碼,便先回家。到了晚上晚飯過後,那老人果然打電話來,他在電話裡還故意放低聲調,要我馬上過去。 我心裡沒有準備見到陳啟明之後要怎麼辦的打算,反正是先看到人再說。我回到原址,按了電鈴,老人出來開門,請我進廳裡去坐。 老舊的公寓房子,用木板隔間,深色木板的溫暖色調,在日光燈的照耀下,讓客廳看起來是,抬頭刺眼,平視昏暗。木板隔間的上方有透氣窗,氣窗是格子狀的,裝飾條紋圖案。這種公寓隔間方式比較老舊,給我一些小時候對住家的回憶。 面對客廳的房間門貼了一個「囍」字,老人告訴我,陳啟明他現在就跟老婆在房間裡,要我稍坐等候。不久一個老婦端了茶水過來,她沒說什麼,但臉上都是擔憂之色。 我正想,這樣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老人已然上前敲門:「阿明仔,你的班長來了,還不趕快出來?」 陳啟明隔著門板與老人對話幾句,我才知道,原來老人老婦,便是他的父母雙親。父子年紀差了一大截,不知道是老來得子,還是陳啟明另有兄長。 原來陳父是拿我當壞人,一邊用我來威脅,一邊好言勸說。我想也是,如果陳父自己能勸,早就應該勸他回部隊了。其實光看陳啟明逃兵跑回家,多是窩在房間裡,也沒到處去,想也知道,他這一趟是多跑的了。 我也覺得當兵很苦,不僅僅是指體力方面,而是心理的折磨。你的班長很可能是個低能,你的學長很可能是個白痴,但穿上軍服,掛著二兵,你就只能接受服從命令,你的腦袋就得學會放空。放空,才能聽他們囉哩叭嗦地講一些屁話,放空,才能做著你認為毫無道理無聊行徑。 所以當兵,是一種訓練自己,把感官鈍化的一種磨練過程。感官鈍化了,神經也大條了,逆來順受,一切就無所謂了。如此,才能快快樂樂地把兵役服完,然後趕緊歸鄉回家。 有人天生神經大條,粗獷豪邁,但也有人天生心思細密,多愁善感。這兩種人都沒有錯,只是無法認清現實,無端違反軍紀,讓人覺得有點可惜就是了。 陳啟明開門出來,看到我的時候,面無表情地喊了一聲:「班長。」我點了點頭,只見他身後走出一名女子,大腹便便,想來就是他的老婆了。 兩人手牽手,要往屋後走去。陳父攔著,質問他到底決定怎麼樣?部隊都派人追到家裡來了。他的老婆一言不發,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我忽然心想,兩個人都太年輕,他老婆如果成熟一點,或許他就不會做這種蠢事了。 陳啟明被逼得來向我表態,並且承諾明天一定跟我回去。陳父還不饒人,說道:「你看,你的班長生得這麼斯文,我就不相信你在部隊裡有多難過。」 呃,陳父觀察得很仔細,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約定好明天十點來接他。 第二天(也是我休假的最後一天),我再度來到陳家,由陳父親自押著他,跟我到台北火車站後面去搭野雞車。一路上,陳父怕我無聊,都在找話說。我回去的車票也是他出的錢。我本來覺得這樣不好意思,但想,我平白無故多了一趟車程,連上也不可能幫我出,也就讓他付錢了。跟著,他又要幫我買便當。 「阿伯,真的不用了,我愛吃什麼自己買。」 「沒關係,沒關係……」 這時一個賣玉蘭花的阿婆走過來,拿著花向我兜售,我搖手推卻,沒想到陳父一把抓過玉蘭花,放在我上衣口袋,然後付了錢。這下子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也許他認為巴結我有用處,但其實我根本很少在連上,當然這是沒必要澄清的,我只是對於天下父母心,有更多一點的體認罷了。 只是感動歸感動,回到部隊之後,我還是趕緊去向輔導長討「功勞」,我什麼不要,只要把我拿來辦公事的私人時間要回來。輔導長也算上道,連長不在,還是做主又簽了兩天假。至於陳啟明,則是不重不輕地送了禁閉室,將來如何,只有靠他自己了。(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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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