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伙委採買

雖然做過不少事情，經歷過許多工作任務，但最根本的問題還沒解決：我在連上，仍然是個無業遊民。

比我菜的，有人會修電器，被群部長官一借，從此沒有再回來（呃，還活著，沒陣亡……）。聽說他到處去幫忙修繕長官家，正常上下班，日子非常愜意。還有被營長借去改建房子的「土水」工、木工、裝潢工……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既然靠著「工兵」嘛，就吃「工兵」囉，工兵會的就是這些，自然免不了給人「廢物利用」的機會。

我呢，就是廢物也不如了，正愁不知要混到哪裡去，忽然有個任務交代下來，由我來接伙委採買。

伙委採買本來是兩個職務，即「伙委」與「採買」，但我是後來才知道那是兩個不同的職務。原因是，本連在工訓中心擔任教勤的時候，是「連開伙」，所以連上統一個職稱叫「廚房」，從來沒聽過伙委與採買。後來併入五四三營，在工校變成營開伙時，也是由他們這一批廚房的原班人馬，繼續負責所有吃飯的事宜。

後來出了教勤，回到台南群部的時候，上一代的老鳥逐漸退伍，吃飯的事情由五四三營的三個連分別派人，按月輪流負責全營的伙食。而因為跨連負責到別連的伙食，所以才有「伙委」這樣「委員」制的職稱。

但因為我在剛回台南時，人就多在外面流浪支援，對這些業務自然一無所悉，偶然間聽到要擔任伙委採買，只知道是買菜的，其餘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任務來了，就要接，誰叫我是連上數一數二的「閒人」呢！

王天生另外派了個不老不菜的一兵給我，叫簡文杰，原來是營部隊的，王天生當過營部隊隊長，所以過來的時候，也帶了幾個人，簡文杰就是其中之一。他在營部隊的時候，也是搞政戰的，學生時搞的是美工，王天生知道我在工訓中心有政戰底，所以把他弄給我。他這人不知道要說他有趣，還是白目好，反正一來，就跟我說，他的智商有限，弄不清楚金錢數字，所以一切以我馬首是瞻，我說一，他不敢說二，我要他往東，他馬上就往東。

那時我哪裡搞得懂伙委採買是幹什麼的，原本來寄望他告訴我一二，沒想到也是個門外漢。我只好趕緊去找上一任的伙委請教，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得從預算開始，然後開立菜單，負責每日採買回廚房，一直到那些飯菜都進了阿兵哥的口裡，我一天的任務才算結束。

天啊，這任務說困難不算困難，卻也不容易，我從來只知道吃飯配菜記得喝湯，哪裡知道怎麼開菜單啊，於是我當場跟這位前輩借了菜單，回去研究。原來阿兵哥每天吃的，雖然常被批評得跟豬吃得差不多，卻也不是你想怎麼開，就怎麼開的，菜單最少得在三天前經過營輔導長審核，然後經核可的菜單，沒有特殊理由，不得擅改，而且在有限的預算之下，我還得留三四萬塊，準備每個月的加菜。

「這是營輔導長的規定，每個月都要加菜。」

「我拷，不就還好有你告訴我，要不然月底沒得加菜，我不就要送軍法！」

加菜不是另外的加菜金，而是每天東扣西摳，那加菜有什麼意思？不過我可沒膽子去跟營輔導長說這些，知道了就照做吧，雖然對做菜一無所知，但我還是根據規定，將菜單給開出來了。

為了確保菜單通過，我大致都照著前人的菜單開立，心想沒什麼問題，便將菜單送到營輔導長那裡。

其實我見營輔導長時有點小尷尬。他是少校，在工訓中心的時候，到過中心的政戰室「拜」見過我的兩個老闆林德福與何大銘。林德福這人對什麼人都是好好好，那也罷了，何大銘卻是給他擺了學長的架子，再加上職務的關係，營輔導長在政戰室裡，是極盡馬屁之能事，言必稱「小弟」，稱呼兩位則是老哥長，長官短的。我記得當時他對我也很客氣，拍我肩膀，叫我小兄弟，要走的時候，居然還半開玩笑地跟我敬禮。（他這招，別的來下基地的營輔導長也常用，所以當時我也不以為意，而且我那時不知道他是誰。）

後來我知道他竟是我的營輔導長，心中不免惴惴，而此刻我也隱隱約約知道，一向討厭政戰體系的王天生要我接伙委採買，並派簡文杰來幫我，或許就是要用政戰對付政戰吧。因為與營輔導長業務最有關係，並容易出槌的，就屬伙委採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