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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性腎臟萎縮症◎楊玉欣
2006/08/25 14:01:54瀏覽1790|回應0|推薦2

以下是我的親身經歷。

由於我行動不是很方便,所以每天上下班都要坐計程車往返。雖然台北的大眾運輸系統聽說非常的方便又很快速,而且,如果有殘障手冊還可以有優惠的價格,但是,每次路過公車站,看見從地面到第一格階梯的高度,我就比較能安心的花費昂貴的計程車車資,因為,那個階梯實在高得沒天良呀!如果我勉強為了省下計程車錢去搭乘,說不定,我會因為跌倒而進醫院,那就得變成花醫藥費了。

偶然的邂逅

有一次,我招來一輛計程車,車門開了,我就得展現我特別的上車招式。平常,我都是先把臀部放到坐墊上坐好後,再用雙手把一雙腿分別抬進車內擺好,最後,再關上車門。

就當我一切就緒坐好後,司機開口問我:「小姐,妳這個病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平常我碰到類似的這種問題,會視我當時身體的狀況好不好來決定如何回答。如果我的體力很好,又為了宣導罕見疾病的觀念,我就會和他詳細說明我的病情,以及如何預防和相關的例子;如果我的體力不好,我就和他說是我跌倒了,只希望司機不要再問下去。

那一天,我聽他問我的話,就知道他是個「內行」人,於是,我就回答:「我想,應該是先天的吧。」

司機聽到我的回答,接著,就用非常祥和、平靜的語調對著後照鏡中的我說:「小姐,妳比我太太好太多了。」

「你太太?你太太怎麼了?」

「我太太也得了一種叫做『先天性腎臟萎縮症』,她在醫院已經住了十多年了,最近大概快不行了。」

聽到這裡,我一時之間只覺得氣氛突然凝重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天使小孩夜夜哭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開口說:「妳知道我剛才在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

「我剛才在家裡打小孩。」

我很驚訝,立刻問:「你為什麼要打小孩?」

他回答:「因為我還有一個兒子,他也遺傳了他媽媽的『先天性腎臟萎縮症』,而且,他還有智障。

我不能隨便把他放到外面來,如果我把他放出去,他會不知道路回家;我也不能把他關在家裡,因為怕社會局會來家裡說我虐待兒童;我也不能把他送去一般人說可以專門看管、照顧一些啟智兒童的地方,因為那種地方收費太貴,我沒有足夠的錢可以支付這些費用,把他送去那裡。所以,我只好用最笨的方式對待他,就是打他,就是把他一直打、一直打,讓他一直哭、一直哭,直到他哭累了,他就會去睡覺,我就可以出來賺錢了。」

聽完了他的述說,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感覺上,真是非常非常的悲傷與難過,幾乎淚水就要從眼角溢出來了。

真摯的鐵漢柔情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或安慰什麼,於是,又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說:「那麼,先生,你今天要去看你太太嗎?」

「要啊!我出門前打過電話給她,她說,今天覺得精神好一點了,想出去走一走。」

「你要帶她去哪裡走一走呢?」

「我是開計程車的,去哪裡都很方便,只要離開醫院,去哪裡都好、都可以。」

這時,車子已快開到我上班的地方了。

我對他說:「先生,我好想去看看你太太,好想認識她,也好想和她說說話,但是,我最近實在非常忙,走不開。不然,這樣好了,今天你既然要帶你太太出去玩耍,那麼,就讓我請她吃一點好吃的東西,好嗎?」

正說著,車子已停在我上班的公司地下室。

我低下頭,掏出我的錢包,把錢包裡所有的大錢、小錢都拿出來,然後,把這些錢放在前座中間扶手的地方。

接著,我打開車門,又開始把我的雙腳先搬出車外地上放好,然後,我使勁全身力量將臀部從座位上挪起,努力地站起來。

在我做這些事的時候,那位司機都一直沒有出聲說話,也不曾回頭。

在我站起來的那一剎那之前,我先回頭看一眼那位司機,卻赫然發現,這位約莫五十多歲年紀的司機,在他歷經滄桑、滿佈皺紋、深褐色的臉上,竟滿是淚水,而且說不出話來……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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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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