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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15 14:28:20瀏覽1816|回應0|推薦4 | |
1 他們說,五個星期的生命還不是生命。 那只不過是一個胚胎,或者,僅僅是一個受精卵,連心跳也沒有。 這時候的胚胎大約長0.6厘米,大小有如蘋果籽。 大家都無視蘋果籽的生存價值。太微小了,連一個噴嚏也抵受不住。 但是,生命會在母親體內逐漸滋長,再過一週,便可以探測到心跳。 噗噗噗噗,急速而真實。 胚胎很快會長成胎兒,七週大時,手掌的五指已經完全長成,到了八週,胎兒已經可以感覺到疼痛。到了十二週,所有器官便會長齊。 四十週,胎兒會離開母體,降臨在這個美好,或且醜惡的世界上。 嬰兒起初只懂得哭、吃和撒,隨著時日過去,慢慢學會笑,學會認人,學會爬行,學會鬧情緒,學會撒嬌,學會表達自己,學會走路,學會說話,然後,他或她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長大後可能成為醫生,或者會計師,或者歌手,或者畫家,或者家庭煮婦,或者殺人犯,或者乞丐。 抹殺了這種種可能,還能夠理直氣壯說不是謀殺嗎?
2 大家圍在太祖母的病榻前,安靜地等待著時候的到來。 “我們都到齊了,妳可以安心上路。”她的孺子剛從加拿大趕過來,路上一直擔心來不及見母親的最後一面。 如果太祖母感受到的話,應該覺得無憾吧。 但是她早已沒有意識,整整一個星期陷入昏迷之中。 其實在更早之前,大概是十年前吧,她已經沒有甚麼意識。每天渾渾噩噩,迷迷糊糊,連痛苦都無法表達。 因為重病,所以不能下床;因為不能下床,雙腿漸漸萎縮;因為雙腿萎縮了,所以病好後還是不能下床。 她變得瘦骨嶙峋,可是偏偏她的肚子卻脹大如鼓,連轉身也需要費盡力氣。她每天就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那裏。她漸漸將往事忘記,也記不起一直照顧她的親人。 難以想像她的腦袋裏到底在想甚麼。這樣困在肉體內十多年,沒有娛樂,沒有記憶,只有窗外毫無變化的風景。 一天復一天,無了期的等待。等待著生命的結束。 生命到了這個地步,到底是為了甚麼堅持下去? 但是我們又憑甚麼說生命該走到盡頭? 是時候未到吧,所以她還是繼續生存著,雖然醫生表示她已經沒有好轉的機會。
3 蕭醫生看看女病人的病歷,忍不住皺起眉頭。 已經是第三次了。 一年內女病人三次進院,為的都是同一件事。 她總是在懷孕五周的時候見血,未到六周便流產。 “有時我們的身體會自動排出不合格的受精卵。”她第一次流產時,蕭醫生這樣對女病人說。她不想讓對方覺得是她做錯了甚麼,才導致胎兒不保。 到了第二次流產,女病人沒有像上次那樣哭哭啼啼,“這一次還是不合格吧,我們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再次懷孕,所以還沒作好準備。” “妳還年輕,不用急呀,先調理好身體再說。”蕭醫生安慰她。 當她離開病房又折回時,在門外看到女病人跟丈夫相擁著抽泣。她的丈夫輕撫著她的背項,給她最溫柔的支持,可是他的心情也無法平復。 蕭醫生覺得慼慼然,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這是第三次了。 女病人顯得十分無奈,“這一次我特別小心,一知道懷孕便請假在家裏休息,可是今早還是出血。” 蕭醫生替女病人做了一系列檢查,又替她打了安胎針,著她在床上好好休息。 “別想太多,妳多跟胎兒說話,跟他打打氣。” “我感覺到他的存在,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女病人輕撫著肚皮,堅定的說:“我也一樣。” 4 零晨三時,急症室內原本只有四、五位看來疲憊不堪的求診者進行著漫長的等待。 負責登記的護士打了一個呵欠,這幾天她也睡得不好,總是無緣無故的醒來。 病人進進出出,與她無關,卻又不是完全無關。 這是她的工作,這些病人都是她工作的一部份。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吵雜聲。 “姑娘,快來看看他。”她聽到慌亂的聲音,只見兩名少年扶著一個血人衝進來。 他們將血人丟在門口,神色匆匆的離去。 那兩個人全程把頭垂下來,又刻意把鴨舌帽拉得低低的,該是不想讓人認出他們的樣貌吧。 他們根本不關心血人的死活,對他們來說,冒這麼大的險將血人送到醫院,已經仁至義盡。 護士見慣大場面,但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血人,還是嚇了一跳。 血人由頭到腳都被鮮血掩蓋著,保守估計傷口不少於三十個,多個傷口還在滲著血。 憑著直覺,她知道這個血人一定捱不過今晚。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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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