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錄(二)
文/陳浩恩 2008-04-25
(一)
我的道緣,始於和靈界的接觸。但這個接觸,開始時帶來很大的困擾,一方面,做了手術,元氣大傷,精神心力低落;二來心存恐懼,恐懼製造出更低落的身心能量。在十一歲時,每個月總有一、兩次在睡夢中「受驚」。那個時間,面青唇白,皮黃骨瘦,家人見了,頗為擔心。父親叫我多做運動,還有,周日到教堂——
我父親是基督教徒,不算虔誠,每周例行公事到教堂一趟,在教堂聽耶穌,他總是第一個呼呼入睡。教會的牧師反來覆去一幅被,悶死人。我通常在翻聖經,看內中的神蹟故事。所以,小學時,聖經一科考得很好。因為我早已將「五餅二魚」這一類故事看個滾瓜爛熟。有一趟,看到耶穌驅鬼治病,心中靈光一閃。回家後,將聖經放在枕頭邊,結果相安無事了好幾個月。但我和基督教的緣份始終不深,領洗之後,因為父親去教堂的次數少了,我和耶穌的連繫少了,晚上的夢魘也又回來了。
(二)
升上中學,年紀大了,愈來愈自由,放學有時流連外面,到晚上才回家。我慶幸有一雙開明的父母,他們自少從來不干預子女的世界,可以說是極度放任。一失有一得,放任的結果是成長過程純憑自力,也為此付出很多摸索及虛耗光陰的代價。同學中,有一位學習神打,經常在吹噓師父如何犀利,一晚捉二十隻鬼,繪聲繪影,聽到一班同學目瞪口呆。他得悉我的遭遇,極力慫恿我去學神打,我頗猶疑,直覺上有點抗拒。
但有一天放學,給他半推半擁下上了他師父的道壇。師父姓蔡,是一個很威嚴的中年人,雙目炯炯有神,道行也高,他一見到我,上下打量,便說我給「地魔」纏上了。
地魔?
我嚇一跳,好像是《蜀山劍俠傳》小說的情節呢。
幸好,那個時候沒有「哈里波特」,否則我一定會以為是佛地魔。
他說,地魔專門阻止修道人上仙班,因為我道緣重,所以一出世便給盯上了。
「不用擔心,祖師是元始天尊,專門降魔伏妖,你入我門下,自然逢凶化吉」。
入門,當然要交學費,我知道父親一定不容許。
那天,我跟了一課,以後也再沒有上道壇。
因為,我根本完全不投入,完全不能讓「祖師」上身,我只是裝模作樣扮上身。
既然祖師不能上身,又如何保護我呢?
很奇怪的一件事,雖然我一直為靈界所困擾,但我自少從來沒有認認真真想過去捉鬼、驅鬼,而且對這些道術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是一心想修道,憧憬道籍上大羅金仙的境界。
(三)
五年後,我遇上伍柳派(伍沖虛、柳華陽)的一位葉師父,正式入道。
葉師父本身是世俗人,習道三十載。據他說,他跟過二十三位師父,我與他結緣,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就住在隔鄰的大廈,每日五至七時上天台煉功,我有一天早上跑上天台採氣(那時是照書本學的),隔著圍牆看著出神。他望了我半眼,就開聲問我姓名,我福至心靈應了。他笑了笑,若有所思。
翌日,又跑上天台去。這樣看了七天,他就開腔說一句話:「想唔想學嘢呀?」,我本能地點頭,飛快的爬過去(當時的舊樓,天台與天台,只是隔著一堵牆,連鐵絲網也沒有)。
伍柳派為北宗清修派,清楚地劃分五個修道階段:
「百日築基」、「七日過關」、「十月結胎」、「三年乳哺」、「九年面壁」。
第一個功法就是意守下丹田。
意守丹田。用意,關鍵在若即若離,有火無火之間。
葉師父本身是公務員(與家父一樣),和光混俗,外表非常平凡,也沒有所謂一般師父的威嚴(這其實是習氣而已),但到現在,我才知道他實實在在是得道高人。
他告訴我,以前道術,皆始自南宮派設壇,畫符念咒,降魔伏妖,呼風喚雨(三國演義上孔明借東風),法術極多。當時的南宮派術士,群居於江蘇勾容縣茅山之中。因此南宮派即茅山派。
葉師父第一個傳承便是南宮派,但他叫我不要學,因為這不是大道,是小道。小道和大道的分別,大道可以解決生死的問題,小道不可以。
這段師徒緣份只維持了一年,一年後,葉師父退休,一夜間消失,從此不知所終。這種修道人的消遙作風,我以後遇上好幾次,也逐漸見怪不怪。因為自己將來也是這類人。
葉師父無私地教我入門功法,甚麼也沒要求,遇上他是我的福緣,大恩不言謝,我對他的感激,難以用筆墨來形容。只是間中反覆說:「以後有機會,得宏揚道學,不遺餘力——」。
我當時唯唯應是。實在沒心裝載。但這些記憶,在年事日長時,卻慢慢出來了。
逐漸地,我就知道,原因我當時已與上天作了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