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眾生

文/蓮曉上師

白雲山上有鳴春谷。雀鳥等被養居于特大籠子內。人可進籠，在綠木溪澗山坡亭台間，與它們怡然嬉耍。

這樣，永遠有鳥鳴，永遠就是春天。

不少雀鳥已不怕人，因為購得籠票入籠子的人，必然要守「遊戲規則」，決不能傷害弱小者。

搖動著藻影青淡的池水，穿著潔白心性溫和豐豐盈盈的天鵝浮游到人的面前。非為老男人糊塗的鬍子、小孩天真的笑語所吸引，而是來看人手中的鳥食，也倒下些許，給自己分得一小杯。

奇鳥歡聚，跳動飛掠。一不留神，從天而降，著肩頭上踏一下，在空中哼唱著劃個太極弧度。大大的醒人耳目。

在這人工設置的籠中，猶如上帝刻意的創世，大家感到一種特殊環境下的相親相愛。

你讓我美食，我給你歌舞美姿。雖有失天大地大的無限自由，但在「規則」之下，高等動物野性貪欲的殺生之念被遏止了，誰也不會殺小鳥吃天鵝肉，有點像諸佛與共命之鳥等靈獸的相處，平等和諧。

籠中法律般的規範，暫可制約不自覺不自主的人心。

但若有一天，人心修得自覺自主了，法律已無必需，規範亦屬多餘，真正的海闊天空而無障礙。

籠外，有一處雀鳥的演舞台。

馴鳥師請出一幫絢麗的鳥演員，學雞生蛋，學人問好，耍雜技，做飛行歌舞。

最後，請觀眾手持紙幣，讓幾隻鴿子做擇幣刁錢「表演」。它們取錢回到後台，會得主人打賞一顆美食。

訓練有素的小傢伙可能常沾人氣，能顯些「人」的「機智」。看見高舉顯眼但面值小的不拿，專挑觀眾手上故意躲躲閃閃的大額紙幣。刺激著全場笑聲不斷。「中選者」樂不可支，西倒東歪。

此情此景，忽讓我想起某叔叔問某小孩：

假如地上有一張十元和二十元的紙幣，你會撿哪張？

旁邊有一大人搶先答道：當然撿二十元的。這還用問嗎？！

但小孩拼命搖頭，說：我兩張都撿。

眾人拍手大笑。

人性中很貪，獸性裡亦然。

我忽然有悟，鳥雀忙碌的身影，其實常只為尋食。你若手頭無食，鳥們未必跟你玩。

難怪老祖宗有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慨嘆，這個世界有甚麼真正的滿足盡情的歡樂呢？

大家都忙得要命（貪心不足），哪有時間跟天上人間的閒人剩人（聖人）嬉戲？

貪似是社會一種「正常現象」。只是，過於不擇手段，則危害遊戲規則。

佛化身為人，來教導我們，無貪之貪才是至高解脫的意境。要達到此境，有從戒貪（顯宗）開始，有利用貪而修有求無貪之法（密宗）。

最終目的，我們不要被甚麼所縛了。

貪也好，不貪也好，若有所縛（執著），我們就只好生生世世苦樂無常地活在輪迴的鳥籠人籠之中！

二零零一年二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