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師天涯路──一個真佛行者真真實實的經歷〔7〕

文/蓮花一勇

怎麼會這樣？怎麼變成這樣？怎麼會如此的一塌糊塗？這麼會如此的尷尬難堪？怎麼這原本最後的希望會演變成最悲慘的結局？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那幢屋子裡走出來的，心神恍惚，直到回到旅社還依然心神恍惚。我完了，不但把這最後的希望給破滅了，還得罪了萬不該得罪的師公。善果未成，苦果卻深深地種下了。老天啊，我這是怎麼搞的？我錯了嗎？我錯在哪裡？還是我從一開始就全都錯了？

十一、陌生電話

我的情緒低沉到極點，做人做事如此失敗，如此挫折連連，打擊一波更比一波沉重，怎不令人心灰意冷、傷痛欲絕？我唉聲，我歎氣，我流淚，我彷徨踟躕，我沉默無語……

只是，我終究還算是一個有那麼一點點意志的人，而且如前所述，我也是一個輸得起的人，一個甚至輸慣了的人，所以，我還能依然艱難地繼續堅持著我的尋夢。

白天，我不敢再去師公家了，怕惹出更大的麻煩。我去師公曾提及的xx大餐廳，當然只是在門口坐等，不能進去。也去大超市，去百貨商場，當然不是為買東西，而是去看人。晚上，修法之後就去中華街，沿街看每一家路邊攤，當然也是不吃，只看。

我就這樣過著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我的心不再痛了，因為心已經麻痹了；希望也不再破滅了，因為根本就不再生起。

我只是機械地重復著我每日該做的事，那些也是我只能夠做的事———修法、外出、尋師、持咒、等待、吃飯、睡覺……我無念、無心、無望，卻是認認真真地去做著這些。有一天，旅社房間的電話響了，我拿起電話，一個陌生的聲音問我：「你是不是蓮花一勇，來臺灣尋找師尊的？」我說：「是。」他說：「不要找了，趕快回去吧，找不到的，師佛不在臺灣，在大溪地，而且，不要打擾師佛的閉關了。」

我本來就很沉重的心中升起一種難過和厭煩的感覺———這是什麼人，莫名其妙地打給我，我又不認得他。我說：「我聽說師尊在臺灣，是有人告訴我的，包括上師和法師。」「那你為什麼要找師尊呢？」陌生人問。「我……」我很想不耐煩的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一個陌生人？」但出於涵養之故，我忍住了，我把自己的一直以來的心念，思念師尊的心情簡單解釋給他。

在電話中，我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我知道，這是用手機打電話的聲音，但對方是誰呢？聽語氣好像很大牌，似乎是上師的口吻。「你是誰？是哪位上師嗎？」我問。「這你不必知道。」這是什麼話？只許他知道我，不能讓我知道他，這算什麼？

我也懶得跟他計較，反正他口口聲聲勸我走嗎，我就乾脆回答他說，「好，我走。」我口中說著要走，要回國，心中卻想「才不呢」。事實上，第二天我就把機票又延期了兩個星期。我寧願多受些苦，多挨些累，也不要退縮，更不會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勸阻就半途而廢，絕不會！日子就這般地過著。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從中華街「遊街」回來，身心一如每天一樣的疲憊，已是深夜十一時了，我放好了水，進入浴缸，正想喘口氣休息一下，電話又響了，又是那個陌生人的聲音———他竟然說，要請我喝個酒，聊聊天。

天哪，我哪有這種心情！這個人，我又不認識他，不要說沒見過面，連名字都不知道。而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的人，還要我跟他喝酒！我簡直哭笑不得，是我的腦筋還是他的腦筋「秀逗」了？何況我已經是身心疲憊、心力交瘁了，哪有心思去喝酒？

然而，或許是隨順的天性使然，或許是種種無形的原因吧，我當時竟然無法開口拒絕他，雖然心中一百個不情願，一千個不想去，但口上卻不自覺地說著：「哦……，啊……，好……」

他居然還用半命令的、半玩笑的語氣說：「把你身邊的女孩子先打發走了吧，我們一醉方休。」天哪！什麼嘛！一醉方休？！我身邊哪有什麼女孩子？我是來尋找師尊的，不是來找女孩子的！這人真是的！

電話一放下，我就後悔了，剛才為什麼要答應他呢？我一點興致都沒有！這麼晚了，又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他約的地點我也根本不知道在哪裡，可是要再打電話回去拒絕，卻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唉，真是沒有辦法，已經答應人家了，就只有認命了。我一邊搖頭歎氣，一邊走出旅社，伸手叫了一輛計程車，歎了口氣，上了車，行駛進了臺灣的夜色之中。那是2003年6月23日午夜時分。

十二、月光流域

計程車到了約見的地點，我付了錢，打開車門，看到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你不是許師兄嗎？」我依稀地記得，在香港2000年的時輪金剛大法會期間，我曾經與他共坐一席。

「是啊！你是一勇吧，你看起來比以前胖了些。」他爽快地說。

能遇到昔日的相識（雖然只是一面之緣），無論如何，也是一種快慰，我的心情豁然開朗了起來。我們並肩沿著路邊走著，我完全忘記了來時的不快，甚至也忘記了問他，為什麼要找我喝酒？更沒有在意他在帶我走向什麼地方……

我們穿過一條街，走進一片廣場，在茂密黝黑的樹林下，他忽然用手向前方指了指，語氣輕鬆的說道：

「你不是一直在辛辛苦苦的尋找師佛嗎？向那邊走吧，看看那裡是誰來了？」

「嗡！」的一聲，我的大腦眩暈起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我的耳朵似乎再聽不到聲音了，我的眼睛也似乎朦朧起來了，我所有的感官似乎全部凝固和停止了，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在那一剎那之間，整個世界變得如此的不真實，時間和空間彷彿都消失了一般。在後來僅剩下的迷朦的回憶中，依稀記得在那幽暗橘黃的燈光下，悄然走來一個身影，如夢幻般出現在我的面前———是師佛！

天啊！真的是師佛！！！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跪下來頂禮師佛的，因為直到師佛走近我的身邊，我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直到師佛的手撫摩我的頭頂時，我才確定這一切是真實的。

這一幕，比電影中的離奇還要離奇，比小說中的玄妙還要玄妙，然而卻不可思議的就發生在我的眼前，這叫我如何去相信？又叫我如何去接受？

「你來找我，為什麼呢？」師佛開口了，祂輕輕地、慈祥和藹地問。

那一瞬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無法表達，我曾經千百次的夢想著師徒見面時的情形，曾經千百次的設想著如何向師父表達自己的心聲。然而，在那一剎那間，從心中迸發出來的只有四個字———

「想念師父！」

還記得，在當時，在我回答這個多年離別後見面的第一個問題時，我的左手自然而然的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師佛示意我起來，隨他一同散步，我們開始順時針繞行在廣場上……

靜靜的，我沒有開口，我不想打破這樣的寂靜，我只想用心去體會和記住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夜晚，我只想時光停止在那一刻，讓剎那變成永恆。

「你要知道，」師佛開口了———

「身……空。」

我默默點頭。

「心……空。 」

我默默點頭。

「法……空。」

我默默點頭。

「性……空。」

「噢，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用力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