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今 詞 義 的 變 化   台南一中 張力中 老師

    漢語常隨時代遷異而改變字詞意義。雖然，古代有些詞，如〔人、手、大、小、牛、羊〕等，直到今天，詞義都沒有甚麼改變；但這類詞只是常用詞中極少的部分，其餘大部分都發生變化，主要是詞所指的範圍起了變化。指涉範圍或由小變大，如「澡」字，由洗手而擴大為洗滌身體；或是由大變小，如「金」字，由一般金屬而縮小為專指黃金。茲舉例說明： 

（1）詞義縮小：例如：

1謝：《說文解字》：「謝，辭去也。」「謝」字在古義為一切表達心意之行為，故有道歉、拒絕、告訴、問候、感謝、報答……等義；「道歉」之例，如《戰國策•馮諼客孟嘗君》：「（齊湣王）封書謝孟嘗君。」而今，「謝」只取「感謝」之義，詞義縮小。

2宮：《說文解字》：「宮，室也。」「宮」在古代是房屋的統稱；例如，《論語•泰伯篇》中，「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戰國策•馮諼客孟嘗君》中，「臣竊計君宮中積珍寶。」二「宮」字皆指屋舍。而今，「宮」專指宮殿，詞義縮小。

3金：本為金屬的總稱。《宋史•列女曾氏婦晏傳》：「晏自搥鼓，使諸婢鳴金，以作其勇。」《宋史•岳飛傳》：「一日奉十二金字牌，（岳）飛憤惋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力，毀於一旦。」前例指銅鉦，後例指鐵牌。「金」字，現指黃金（gold；Au）。

4前日：古漢語「前」字，其後若加上時間單位，則該語有「前些時候」（some time past）之意，指涉範圍大，例如，《孟子•公孫丑下》，陳臻問孟子：「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白居易〈村居臥病〉云：「前日巢中卵，化作雛飛去。」此與現代漢語「前日」單指「二日前」（two days ago），有所不同。

5丈人：「丈人」在古代是對老者的尊稱。例如，《論語•微子篇》中，「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而今，「丈人」專指妻子的父親，即岳父。

6禽：古漢語「禽」字，指獵獲的飛禽走獸，例如，《史記•樗里子甘茂傳》：「韓公仲使蘇代謂向壽曰：『禽困覆車。』」後來，「禽」指飛禽。

7瓦：在古代，「瓦」指陶器。例如，《楚辭•卜居》：「黃鐘毀棄，瓦釜（陶鍋）雷鳴。」後來，「瓦」指蓋房頂的建築材料（陶製的瓦片）。

8親戚：初指父母。例如，《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後來「親戚」一詞又指所有直系親屬，甚至宗族內外親屬都包括在內。現在，「親戚」則只是指旁系親屬。

9子：本義是嬰孩，男女不論。《孟子•梁惠王上》：「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後來，詞義縮小。《列子•愚公移山》：「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只稱男孩。※當然，「子」也有從人子，擴大指牲禽之幼者。此一理路，則為詞義擴大。

10寡：本義是無配偶，男女不論。《墨子‧辭過》：「內無拘女，外無寡夫。」《小爾雅》：「凡無妻無夫通謂之寡。」後來，「寡」字只用於婦人無夫者之稱；如《禮記‧禮運》：「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寡」字專指孀居之婦女，其詞義明顯縮小了。 

（2）詞義擴大：例如： 

1江河：《荀子•勸學篇》：「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在先秦時代，「江」專指長江，「河」專指黃河，現在可用於泛指一切江河。

2購：古代是懸賞。例如，《史記•項羽本紀》：「項王乃曰：『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戶，吾為若德。』」此處「購」字，就是懸賞，而不是今天說的購買。

3醒：最初指酒醉醒來，例如，歐陽脩〈醉翁亭記〉：「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後來，「醒」除了仍指酒醒外，也指從睡眠中醒來。

4取：在古代，「取」的意思是捕獲時割取左耳，例如，《詩經•豳風•七月》：「取彼狐貍，為公子裘。」後來，「取」後來的意思指一般的取得。

5睡：古代是打瞌睡。例如，《史記•商君列傳》：「見衛鞅，語事良久，孝公時時睡，弗聽。」 此處「睡」字，就是打瞌睡，而不是今天說的睡眠。

6穫：在古代，「穫」專指農業收成，例如，《詩經•豳風•七月》：「八月剝棗，十月穫稻。」後來，「穫」泛指一切行為的所得。

7色：「色」本義是「顏气」，也就是表情臉色，例如，《論語•為政篇》：「子夏問孝。子曰：『色難』。」後來，「色」的意思擴大指事物色彩；陶潛〈飲酒詩〉：「秋菊有佳色」。 

（3）字義的輕重變化：例如：

1誅：古代指言語責備。例如，《論語•公冶長篇》：「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今日「誅」指懲罰。程度上，加重了責罰之意。 古義輕，今義重。

2誣：古代指誇大其詞。例如，《孟子•滕文公下》：「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今日，「誣」相當於「欺騙」。程度上，加重了欺瞞之意。 古義輕，今義重。

3謗：古代指議論過失。例如，《史記•孫子吳起傳》：「吳起殺其謗己者三十餘人，而東出衛郭門。」今日「謗」字指「譭謗」。程度上，加重了攻訐詆譭之意。 古義輕，今義重。

4恨：古代的意思是遺憾，例如，《漢書•蘇武傳》：「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無）所恨。」今日「恨」指怨恨。程度上，加重了痛恨不滿之意。 古義輕，今義重。

5怨：古代指深惡痛絕的怨恨。例如，《史記•秦本紀》：「繆公之怨此三人入於骨髓。」今日「怨」指牢騷、抱怨。程度上，減輕了責難之意。  今義輕，古義重。 

（4）詞義褒貶更換：例如：

貶義→→褒義

1鍛鍊：古代指玩弄法律陷害別人。例如，《漢書•路溫舒傳》：「上奏畏卻，則鍛鍊而周內之。」今日「鍛鍊」指通過艱苦途徑提高素質，冶煉；屬於褒義。

2深刻：古代指嚴苛、不寬緩。例如，《史記•酷吏傳》：「是時趙禹、張湯以深刻為九卿矣！

今日，相當於「精闢透澈，含意深遠；屬於褒義。

3祥：古代指預兆；屬於中性。例如，《左傳•僖公十六年》：「是何祥也？吉凶焉在？」今日「祥」字指吉兆；屬於褒義。

褒義→→貶義

1吹噓：古代指替人宣揚、稱揚，例如，《顏氏家訓•名實篇》：「甘共餌者，遞共吹噓。朝廷以為文華，亦嘗出境聘。」今日指說大話，並且含貶義。

2爪牙：古代指勇士、得力助手，例如，《詩經•小雅•祈父》：「祈父！予，王之爪牙！」今日只具貶義，相當於「走狗」、「幫兇」。

3下流：古代指地位低下，例如，《論語•子張篇》：「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今天為貶義，指品德惡劣。

4風流：本是傑出的韻味神情，屬於褒義詞；如：《三國志‧蜀志‧劉琰傳》：「有風流，善談論，厚親待之」、《司空圖‧詩品》：「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蘇軾〈念奴嬌〉：「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時至今日，「風流」則轉為貶義，指放蕩、不端正；如：《孽海花》第卅回：「雖然容貌平常，卻是風流放誕。」

5賂：「賂」本無貶義，指贈送的財物，也指用財物贈送別人。如：《荀子‧富國》：「貨賂將甚厚。」現在說的「賄賂」，上古叫做「賕」。後來，「賂」才由贈財的意義引申為賄賂，變為貶義詞；如：《南史‧后妃傳》：「閹宦便佞之徒，內交外結，轉相引進，賄賂公行。」

6謠言：古代指民間的歌謠諺語，是中性語言。《論語•列仙傳》：「長安中謠言曰：『見乞兒，與美酒，以免破屋之咎。』」今日「謠言」為貶義，指沒有事實根據的消息。 

（5）詞義轉移：詞義由指涉甲變為指涉乙，越出原來詞義的範圍了。例如： 

1澡：《說文解字》：「澡，洒手也。」可見「澡」字本意是洗手。然而，《新唐書‧柳公綽傳》：「公綽居喪毀慕，三年不澡沐。」「澡」字則已轉成洗體浴身之意了。

2習：「習」本指小鳥模仿大鳥反覆飛翔的意思。不過，《論語•學而篇》中，「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其中的「習」是指從本義引伸出的「反覆練習」，和本義已遠。

3涕：「涕」本義是眼淚。例如，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云：「初聞涕淚滿衣裳」。後來「涕」轉移為鼻涕。

4虫：「虫」字象形，本義為蛇；《爾雅•釋蟲》：「有足謂之蟲，無足謂之豸。」「虫」字意思轉為「有足的生物」。而今，「虫」的意思多指昆虫。

5窮：「窮」本義是困阨、不顯達。例如，《孟子•盡心上》：「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今日指貧（poor）；詞義發生了轉換。

6暫：「暫」本義是突然、忽然。例如，白居易〈琵琶行〉云：「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史記•李將軍傳》：「廣暫騰而上胡兒馬。」今日「暫」則指暫時。 

7售：「售」本義賣出去、賣掉；強調的是賣的結果。例如，《韓非子•外儲說右上》：「而酒酸不售。」今日「售」指賣的行為。

8勸：本義是鼓勵、勸勉。例如，《荀子•勸學篇》、《論語•為政篇》：「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後來詞義發生了轉換，「勸」變成了「勸說」。

9感激：本義是感動激發。例如，諸葛亮〈出師表〉云：：「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來詞義發生了轉換，「感激」變成了「感謝」。

10獄：本義是案件。例如，《左傳•莊公十年•曹劌論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後來指監獄。詞義發生了轉換。

11字：本義是在屋裏生孩子，後來又引伸為哺育、撫養、出嫁、管理等義。秦代，「字」用來指文字，已沒有原來的意義了。

12搶：本義是觸碰。例如，《莊子•逍遙遊》：「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今日指搶劫。

13敵：「敵」本義是匹衡、相對等的意思。例如，《左傳•桓公三年》：「凡公女嫁於敵國。」 （※指是國君的女兒嫁到大小對等的諸侯國去。）今日「敵」則指仇敵。

14走：本指是疾趨（run）、速奔，如：「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王維〈隴西行〉：「十里一走馬，五里一揚鞭。都護軍書至，匈奴圍酒泉。關山正飛雪，烽火斷無煙。」後指步行。詞義發生了轉換。

15糞：《說文解字》：「糞，棄除也。」「糞」字本義是「除穢」，作名詞時，指被清除的穢土（垃圾）；如：《論語‧公冶長》：「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到了漢代以後，它轉移成「糞便」的意義；如：《吳越春秋‧勾踐入臣外傳》：「今者，臣竊嘗大王之糞。」

16寺：《說文解字》：「寺，廷也。」寺的古義是「官署」，如：大理寺、鴻臚寺。東漢明帝時，天竺僧人攝摩騰、竺法蘭以白馬馱佛經東來，住在鴻臚寺（掌朝貢慶弔典儀（含接待外賓）的官署），次年，朝廷專造白馬寺讓攝摩騰住，「寺」就轉為佛寺之意了。

17鬼：《說文解字》：「人所歸為鬼。」「鬼」字本義是「過世的祖先」，如：《論語‧泰伯篇》：「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論語‧雍也篇》：「禹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漢代以後，「鬼」字轉移成「鬼魅（ghost）」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