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知易行難

   克服了內心的困擾與衝擊後，我正式進入了飛行訓練的領域。開始學習駕駛直昇機，與駕駛汽車頗有雷同之處，那就是首先要學「慢」，如能做到靜止不動，尤屬上乘技術，因此初學直昇機者，「滯空」不動，即是初學者重點課目之一。不明就裡的人以為，在地面三呎不動有何困難，把飛機飛到天上才是學問，其實正好相反，如果滯空能做的得心應手，那飛行便成功了一半，由此可見滯空的重要了。

     第一次駕駛直昇機，內心緊張總是難免的，即使只是離地三呎而已。教官在上機前講了許多該注意的地方，上機後卻很少講話。從飛機檢查、開車，到與塔台聯絡，學員只有仔細的去感覺與體會教官的每一個動作。在獲得塔台的准許後，教官從停機平滑出，飛了一個標準航線後，降落在「滯空」訓練場。

     教官把直昇機在三呎滯空穩住後，用機內的無線電叫我把手腳都放到操縱器上〈飛機上正副駕駛的操縱器有兩套，均為同步操縱〉，與教官一起「感覺」一下，隨後教官說：「你來」，在我接著說「我來」後，教官隨即將手腳離開了操縱器，說也奇怪，飛機本來在三呎滯空是很聽話的，可是教官手腳一離開，飛機就像脫韁野馬一樣，四處亂「飛」，完全不聽使喚，有時候穩是穩住了，可是卻在原地炒起菜來，就像嬰兒搖籃在那左右搖晃，有時眼看就要撞上電線桿，有時菜炒的過火就要翻了，就再那千鈞一髮之際，教官才不慌不忙的接手過去，飛機就像一尊雕像一樣在原地三呎滯空，動也不動，此情此景，使一向對自己蠻有運動細胞的自信心的我，忽然動搖起來，內心不斷的問著：「怎麼會這樣子呢？」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就是做不好。

     下飛機後，教官對每個人的優缺點做了非常詳細的評析，其最後的結論是：「平常的準備功夫，下的不夠深」，希望我們平日要屏除一切雜念，在陸地上要不斷的反覆練習，上飛機後才不會浪費時間及燃料。晚自習的時候與同學一起討論白天滯空練習的情形，大家共同的感受是，未上飛機前都知道操作的要領，可是一旦上了飛機，吵雜的引擎聲發動以後，整個腦袋就變成了一片空白，在地面上所學的是一點也用不出來。

     此時正好在隔壁班上，有一期早我們半年進入陸航受訓的學長，已進入了第二階段的飛行訓練，我們利用下課時間去向他們請教，有一位飛行最有心得的學長，簡單的講了幾點，使我們再往後的飛行訓練中受益菲淺。

     他說：「剛開始不進入狀況，把握不住要領，乃是初學者的正常現象，無須太過緊張，相反的如果想要有快速的進步，首先要放鬆緊張的心情與緊繃的肌肉，才有辦法去體會操縱系的「量」到底在哪裡，才能做適切的修正。這就像是開車一樣，在轉彎或者是倒車的時候何時應該回轉方向盤，完全要靠經驗，時間到了自然能做抓住要領。其次是地面的準備功夫要夠，光是知道或是會了還差的遠的很，要熟練到晚上睡覺做夢的時候都能做出來，才夠資格上飛機，因為在地面上百分之百的準備，等你上了飛機，旋翼一開始轉動，機身搖晃起來，腦袋裡面的東西舊只剩下百分之五十了，最後便是找出個人在操作上的缺點，必須立即加以改進，否則也是不容易進步的。」

     簡單幾點的經驗之談，使我們這些「入伍生」獲益良多，為了在地面上做最好的準備，我們採納了學長的建議，拿兩支掃把坐在椅子上，一隻放在兩腿中間直立著，代表直昇機的迴旋桿〈負責飛機的方向運動〉另外一隻掃把平放在左腿旁，代表直升機的集體桿〈負責飛機的馬力〉，然後兩腿伸直，模擬踏在飛機的腳蹬上〈負責飛機方向的運動及消除飛機的扭力〉，不斷的反覆練習，這種情形，被不明就裡的人看到，還以為我們是一群從「杜鵑窩」跑出來的神經病呢！

     除了上課及吃飯時間以外，幾乎所有的休閒時間，都在反覆練習飛機的操縱要領，就連睡覺前躺在床上，腦里也在默念：「提馬力─推頭─上左舵。減馬力─帶機頭─上右舵。」「交互檢查要快」，「針球保持在中央」、……。

     「滯空」課目，就在這種提、減、推、帶當中，飛機從到處亂跑，到逐漸縮小它的運動半徑，以至於在「原地不動」的完全控制中達成，對學員來說，這只是飛行訓練課目中最基本的一項，對教官而言，卻是度過了最危險的一堂臨床課程，因為學員從無到有，從不會到會，在這過程當中，教官就像走在雷區一樣，不知何時會踏上地雷，只要稍一不留意，就會付出血的代價。數年前就曾經發生過一次嚴重的飛安事件，在練習滯空的時候飛機翻覆，最後學員喪生，教官重傷住院，飛機撞毀。還好，這個最危險的科目在教官的牽引下，我們都安全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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