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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背後(一)台版梅根法案的爭議
2011/07/27 20:36:03瀏覽354|回應0|推薦0
時間:2011/7/27 17:56
撰稿‧編輯:歐陽夢萍
出處:中央廣播電台

  性侵案件是台灣社會最令人憤怒卻也無法根除的痛,為防制性侵犯再犯,各界提出許多建議,其中,是否制定公佈性侵犯個人資料的台版「梅根法案」引起極大爭議。對於這個法案,性侵受害者有著什麼樣的期待?加害者又如何看待?對於應有的配套及可能引發的問題,台灣社會又是否理性思考過?


  『(原音)雲林案新聞報導片段』

  2011年3月13日,一個純真的女孩騎著單車,在監視器上留下最後的身影,引爆台灣社會對於性侵犯再犯的省思。看著身邊天真無邪的孩子,許多父母不禁要問,這個社會安全嗎?

  1994年,一位住在紐澤西州的小女孩梅根,被具性侵前科的鄰居姦殺,在她的父母奔走下,美國制定了梅根法案,要求刑滿釋放的性罪犯向執法機關登記,並將他的資料公諸於眾。

  2010年11月20日,許多父母便已帶著孩子,手持一朵朵白玫瑰,高喊出他們的恐懼,希望制定台灣版的「梅根法案」,讓這個曾為美國社會止血的法案,成為他們拿來抵禦性侵犯的武器。雲林案爆發後,使得要求制定的聲浪更加升高。

  林小姐:『(原音)性侵犯侵犯了其他人的人權,我覺得他們就沒有所謂的人權可言,所以我覺得應該要公佈他們的生活資訊讓大眾知道』羅小姐:『(原音)就是我覺得他們在做那件事的時候,你沒有尊重別人,那為什麼後來要大家尊重你?那就不用講什麼再給他人權啊。』鄧媽媽:『(原音)問題就在於沒有相對的刑責可以嚇阻他們,所以讓我們覺得很火大啊,對不對,如果今天有足夠的刑責的時候,講難聽點,殺人者死,誰還敢殺人?』

  小雲(化名):『(變音處理)我支持梅根法案,因為我是受害者。我如果當時知道對方是一個有性侵前科的人,我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他,我也不會今天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下次發生的時候,我還能不能夠再接受,或者是活在這個世界上。』

  相較於大多數受害者都不願觸及這個話題,小雲為了支持台版梅根法案的制定,決定站出來。她強忍著激動,說出自己的遭遇,週遭的吵雜掩不住微顫的字句,她要的只是一些安全感。

  在台灣,目前行政院通過的性侵害犯罪防治法修正案中,並未納入有關公告的條文,中正大學犯罪防治系主任鄭瑞隆對於這個結果相當失望。

  鄭瑞隆:『(原音)為什麼這個人這麼危險在這邊,我們不能夠知道他是誰;你為什麼要讓我們活在所謂的無知的危險當中?我們有選擇知的權利,如果我們知道他很危險的話,我們才有的預防嘛,他並不因為你不知道而不危險,那他也並不因為你知道而變得更危險。美國是個很殘忍的社會,對賓拉登毫不留情,可是賓拉登這個人你對他留情,那就是對全世界殘忍,不是嗎?那是個價值觀的選擇。我只是覺得很遺憾,如果我們在修法當中可以給它一個法源依據的話,是不是我們可以在這個法源依據下做其他細膩的研究。看哪些需要被公告、要公告哪些東西、要公告在哪裡。』

  為化解台版梅根法案在立法上遭遇的阻力,白玫瑰社會關懷協會理事長梁毓芳說,他們決定退一步,要求先公告各社區具高再犯風險的性侵犯人數,但對於危害度極高的個案,他們仍希望能在學校公告照片,起碼將危險擋在校園外。

  梁毓芳:『(原音)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就是梅根法案其實是個保護法案,你怎麼樣去保護這些人不再落入高誘因的環境。如果這個人他是個戀童癖,如果你送小孩子去他家給他玩,請問是犯罪的錯,還是被害者的錯?我們社會沒有一個機制讓他不要進到他的誘因裡面,然後等到他犯了罪,大家去追殺他,我覺得這很不合理。』

  如果制定了這個法案,雖可讓性侵前科者遠離犯罪的誘因,卻也讓有性侵前科的人無所遁形。

  去年假釋出獄的阿強(化名),現在與母親、孩子一起經營一家小吃店,清晨6、7點便到市場採買,中午頂著大太陽外送,一直忙到晚上9點。

  小吃店打掃得很乾淨,客人來來往往。阿強的孩子小學剛畢業,在店中幫忙端菜收碗,抽空跑進房間去打電動玩具,他知道爸爸曾做錯了事,但不知道罪名。

  對於自己的資料可能被公佈,多數的性侵假釋犯都非常緊張,但面對來自輿論的壓力,又不願公開表達自己的想法。透過觀護人的努力,阿強才願意接受採訪,但要我們再三保證需幫他變聲、化名,以免讓他的生活毀於一旦。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阿強,右腳被打破的盤子割傷,剛去醫院包了紗布,汗衫下隱約露出的刺青與他垂頭低語的形象成了強烈對比。談起最近的心情,神色緊張的阿強低著頭,緊握著雙手,訴說另一種恐懼。

  阿強:『(變音處理)就我過去那件不名譽的罪,再來就是應該是家庭、教育啦,因為再重新跟我相處。我不能評斷有用還是沒有用,但我說說我心裡的想法。一開始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雲林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心裡很緊張,我心裡有太多太多想法,我怎麼辦?我的小朋友他剛國小畢業,然後我想他畢業的話,如果梅根法案通過的話,我乾脆就搬家、轉學好了,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再生活。』

  心理治療師王臨風治療過許多性侵犯,這些人甚至已把他當做朋友,在自己感到徬惶時會打電話向他求救。王臨風沉重的說,核心問題是大家能不能把他們當人看,而且幫助他們更像個人,但梅根法案的基本精神與他的理念背道而馳。甚至讓他擔心這將使台灣社會少了個改過自新的回頭浪子,多了個充滿報復心理的罪犯。

  心理治療師王臨風:『(原音)我問你個簡單問題嘛,這些人出去他要不要謀生?他有沒有家人?他要不要跟他家人住?你覺得這樣的人出去之後跟他家人住,對於他後續再不再犯比較有幫助,還是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住會對他不再犯罪比較有幫助?假如梅根法案公佈之後,我出獄了,我老爸還願意好心收留我,一公佈後,哎呦,王先生,原來你兒子是當年那個有名的喔,我還要不要在家住?我在家住,就連累我老爸;我搬出去,我搬去哪裡住?老闆要不要用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許他就開始走更極端的路。假如一個人一天到晚走到哪裡都被提醒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他可能變好人嗎?』

  事實上,是否站出來說這番話,王臨風考慮了很久。他無奈的說,整個社會的情緒性反應,讓許多人不敢表示反對意見。

  幫助許多受性侵婦女重新面對生活的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紀惠容也不諱言,對於活在傷害及恐懼中的受害者,當然希望能全面公告;但從客觀角度來看,這項法案影響極大,她很遺憾台灣社會至今仍缺乏理性討論。

  紀惠容:『(原音)就是怎麼樣讓這些加害者意識到自己的危險,我覺得那樣一個療癒的過程,跟他覺察自己的問題,然後他願意怎麼樣有外控力去協助他我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過程。我不覺得現在是適合(制定梅根法案),但是它有一段時間的討論是很需要的。我們常常在講審議式的民主,有這樣的平台大家去討論,就是說你應該要有一個很理性、資訊公開,然後大家有很充分的資訊討論,不要急,這樣才能夠是一個全民共識的法嘛。我不覺得很快的去通過一個法案是好事,可能反而是一個災難。』

  小雲:『(變音處理)對這個社會我已經沒有信任感了,我不知道在我身邊的人,是不是誰他可能是有這樣前科的人,所以如果公佈了,也許我能夠安心一點。』

  阿強:『(變音處理)還是會很擔心啊,還是希望多給我們機會。我因為過去做錯了事情,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被提起。我已經這麼正常在過我的生活了,我也很珍惜現在的一切,如果再一次把我舊的傷口再掀開,我怎麼面對我的家人?怎麼面對我的小孩?』

  忘不了小雲握著我的手臂,含淚訴說著自己的過去;也感動於阿強在店中揮汗如雨、談起孩子的驕傲神情。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犯過的錯付出代價,也都有保護自己的權利,但什麼才算正義?在現行體制下,又該怎麼做,才算公平?

  (以上專題由王照坤、歐陽夢萍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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