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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20 01:20:10瀏覽90987|回應4|推薦20 | |
為什麼《龍蝦》The Lobster(或說《單身動物園》)這部電影的劇照,會是兩個主角各自抱著對方影子的空白?有什麼意義?而且,為什麼要選擇「龍蝦」者種餐桌上的美食呢? 。。。。。。 哈姆雷特(Hamlet)為了要不要報殺父之仇,而煩惱不已,於是有了名言: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該做還是不該做,真是個惱人的問題;該默默承受,還是該挺身反抗,真是難搞的問題啊。 到了二十一世紀,人們仍舊尚未脫離人間煩惱,不過這一代有種煩惱,可能不是哈姆雷特所能夠理解的:一人好,還是兩人好?單身好,還是結婚好? 《龍蝦》The Lobster(或說《單身動物園》)裡的 David(柯林.法洛 Colin Farrell)就是陷入這種人生兩難:要蝦,不蝦,這真是個惱人的問題? 什麼「蝦不蝦」呢?這是個雙關語,還是看過電影,再來解謎吧。 The Lobster 不適合事先知道劇情,暴點小雷就不有趣了。所以建議還沒看過電影的朋友,先暫時停止閱讀,等到有空啃完《龍蝦》之後,再回來慢慢聽我瞎掰。 。。。。。。 《龍蝦》真是一道冷盤,超冷的電影。 冷到心底,把熱呼呼暖洋洋的愛情,硬是刻畫成冷冰冰的的驚悚故事。真難想像這樣的電影,竟是出自一位來自溫暖地中海邊的希臘。 希臘導演 Yorgos Lathimos 是位影展的常勝軍,2009年的《狗牙》Dogtooth即獲得多項電影大獎,還獲得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提名。冷酷怪誕、乖張詭異是他電影的獨特風格(連片名也怪)。同樣怪名的《龍蝦》,在2015年同樣獲得多項提名,同時獲得坎城影展的評審獎。 這部電影的中文翻譯是《單身動物園》,明顯地把故事討論的主題標示出來:千萬別單身唷,不然就會被送進準備變身動物的飯店,時間一到就等著變身動物,放逐森林。 剛開是尚未進入戲院前,我被「『單身』動物園」的「單身」一詞引導,誤以為這會是個以黑色喜劇的方式,以表面上像是批評單身的手法,暗地裡嘲笑仇視已婚的故事。 不過看完電影之後才發現,原來導演應該不是單向地只崇尚單身或仇視已婚,而是刻意地以平行對照的方式,呈現兩種極端,讓觀眾隨著 David 進入迥異的結構,在驚悚的苦笑之後,警覺人類目前這種成雙的機制,是不是有什麼內在的問題。 。。。。。。 故事的前半段,先是把 David 放入「非婚不可」,非成對不可的情狀,如果沒有伴侶,就得被送進「配對飯店」,在45天內,真誠地找到與自己同類相容的對象(婚姻不可戲言),不然就等著被變成某種自己期待的動物,丟入荒野。 在「配對飯店」裡,有人為了求生存,寧可將婚姻建立在謊言之上,也不願變成一隻動物。跛腿男(Ben Whishaw)與鼻血女(Jessica Barden)的婚姻就是這一類。當他們入住雙人房之後,或許曾經遇到相處上的困擾,於是飯店交給他們一個女兒,幫忙改善相處的問題(飯店曾說明,新人在雙人房時,若有適應上的問題,可以透過一個孩子,幫助改善)。最後果然兩人度過難關,順利登上遊艇。於此同時,David 也特別來到遊艇,想要打破這個謊言。 然而,這對新人的婚姻雖然是奠基在謊言之上,卻不見得是個不好的婚姻。即使觀眾沒有見著David後來與跛腳男發生什麼衝突,但知道在遊艇上,這個小女兒果然在關鍵的時刻,具有軟化夫妻衝突關係的作用。 David一開始也認同跛腳男的作法,想先找個人湊成對,躲掉變成動物的危機。他覺得與其假裝喜歡別人,虛情假意太困難,不如喬裝成「無情無義的人」,找個無情的對象還比較簡單。於是他成功地假扮無情,順利地與無情女(Angeliki Papoulia)結婚。 不幸的是,雖然他忍住許多關鍵時刻的同理心和同情心,講了許多沒有良心又喪心病狂的話,最終卻忍不住狗哥哥被慘殺的眼淚,頓時被無情女識破他的欺瞞。無情女失望地說,「你知道婚姻不能建立在謊言之上」,於是決心要讓David變成一種沒有人喜愛的動物。 。。。。。。 David與跛腿男都是以謊言為基礎的婚姻,但是有些以謊言為起始的婚姻不見得不好,有些卻是悲劇收場。可見故事裡所謂的「謊言」,並不是維持婚姻的關鍵。 在Lathimos的反烏托邦世界,所謂「謊言」的基礎,其實是建立在一點也不可靠的「表面配對」。那些「成雙配對」的基本條件就是:一樣的特徵。 於是,鼻血男配鼻血女,無情男配無情女;結果口吃男(John C. Reilly)找不到口吃女,而跳樓的餅乾女(Ashley Jensen)也找不到餅乾男。最妙的是,條件非常好的金髮美女,苦等不著有著美麗頭髮的男性,結果被變成一匹有著美麗鬃毛的白馬。 這部黑色喜劇如此荒謬的假設,看似可笑,卻對應著許多人的生活現實。那些假設門當戶對的擇偶條件, 或是對於擇偶對象預先設立的基本要求,也都是如此虛榮表面又可笑的特徵設定(例如,兩人必須興趣相同、個性相合,或是,我想要那種高壯又有肌肉的秀麗鮮肉,或是,我喜歡胸大腿細又長髮的女生等等)。 以電影故事的邏輯看來,如果符合這些條件的設定,就是不戲言也沒謊言,但是,在現實世界裡的婚姻並沒有因此而比較穩定而幸福。因為婚姻幸福的基本條件根本不是外在特徵與表面條件。 。。。。。。 在「非婚不可」的世界,David的配對遊戲顯然失敗,別無選擇的David在處理掉無情女之後,只好逃到森林。結果,從一個「非雙不可」的極端,落入另一個「非單不可」的極端。 偏偏在此,David認識了跟他一樣都是近視的女生。其實David在森林裡一見近視女(Rachel Weisz)時,就已經深受吸引,知道她也是近視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她。近視男與近視女是真心的相互喜愛,近視男還因為其他男生送兔子給近視女而吃醋生氣。這是真正的戀愛,不管是出於肉體的感受或是心理的交流。 只是在這個「非單不可」的單身世界,所有兩人的愛情與激情都被禁止,否則也有極刑伺候。情感交流與肉體接觸,在「非單不可」的世界,都被違反人性地全然禁止。 如此,近視男與近視女決心逃走。但是,不幸的是這場私奔竟然被單身隊長(Lea Seydoux)給發現。偶而牽著一頭豬散步的單身隊長於是心生不滿,設局弄瞎近視女,硬生生地把這對情人的「相同特徵」消滅,硬是連根拔起兩人相愛的基礎。 自此,近視男與近視女一直找不到「相似點」,而不得不面對「差異」,還有因為差異而產生的各類問題。漸漸地,這兩人的愛情跟著變得悲觀而沒有機會。 不過,David最後還是決定應該逃走,「非單不可」的世界太絕望,還是要帶著近視女逃回成對的婚姻世界。 。。。。。。 回到「非婚不可」的世界,David 首先面對的問題是,若是他想跟近視女繼續生活在一起,就必須製造「同質特徵」。於是「要瞎,不瞎」就成了David的人生難題了。 要瞎,還是不瞎? 要蝦,還是不蝦? 這是個雙重選擇。 如果選擇 不瞎,就得再退回飯店,選擇 要蝦不蝦(要不要變成龍蝦)。 但是若是選擇要 瞎,是不是真的就有勇氣一刀戳下、弄瞎自己。 有趣的是,「搞瞎了才能在一起」這樣的情節,很明顯的是在嘲弄當代的婚姻制度,意思是說:想要結婚嗎,喜歡兩人的關係嗎,那就得先「搞瞎自己」,打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決心,失去某些判斷力,看不見差異性,如此才能安穩地一起生活在婚姻裡。 於是,到底最後 David 在廁所裡會不會戳瞎自己呢? 眼看他那麼有決心地在嘴巴裡塞滿擦手紙,肯定是下定決心了吧? 只是,為什麼近視女已經喝掉半杯水,心上人還沒出現呢。 。。。。。。 對照他們剛逃出來,腳步節奏還沒統一,David的褲子又太緊太小不好走,許多「表面上」的不協調與特徵不謀合,好像是在宣告,「不可能,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只是美麗的 Weisz 實在是太真情,讓人不忍心地在心理直喊:David 不能拋棄小瞎女。 或許還可以再對照 David 想要變成的動物,龍蝦;由龍蝦的特性來揣摩 David 可能的想法。 他對龍蝦的看法是這樣的:藍色高貴的血統,不老且長壽(可活到100),強大嘿咻繁殖力(愈老愈強)。此外,龍蝦還有幾個 David 沒有提到的特點,肉食,偶食同類,隨著時日會脫殼長大,喜愛獨居。 由這些特質歸納,龍蝦應該是有點無情冷血,喜愛肉食和肉體關係,但又性喜獨來獨往,享受單身的高貴動物。 顯然,龍蝦 是一種難以融入「非婚不可」的動物,但也無法生存在「非單不可」的無性生活。 於是,電影最後沒有演出到底 David 該如何選擇,那是因為「龍蝦」根本不可能存在這兩種極端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龍蝦肯定是會絕種的動物。 上面的劇照應該就是「龍蝦」的圖像概念:人還是需要有個關係,但是或許不見得一直都是同一對象的關係。David「擁抱的空白處」,隨時可以填入不同的對象,可男也可女。甚至,有時候只需留白,因為偶而單身也是種享受,反正人人都有自己的手。 The Lobster 同時雙向地嘲諷僵化的非婚不可與自命清高的獨身主義。就如同 性別是多元的,那麼「關係」應該也可以是多元的,每個人應當都有選擇自己的「性別」與「關係形式」的自由。 。。。。。。 原本以為導演應該是個恐婚者,所以才會創作出一個《單身動物園》這樣的嘲諷故事。後來發現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導演也有自己的選擇;他選擇結婚。他的太太就是電影裡那位逃離牙醫先生,又跳著詭異舞蹈的飯店侍女,Ariane Lab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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