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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Gone Girl 虛虛實實 真真假假之 Finding Amy!
2014/10/22 12:29:42瀏覽22271|回應2|推薦6

Nick and Amy 這對夫妻之間,喜好「遊戲(game)」,其中一種遊戲是 尋寶遊戲(Treasure Hunt)。仔細想想,《控制》這部電影,其實也是導演,給觀眾玩的一場尋寶遊戲,哪個寶呢?Amazing Amy!

到底,這一場 Finding Amy。我們找得著 Amy 嗎?我們看得到真正的 Amy 嗎?

。。。。。。

1966年時,有一部電影,叫做《靈慾春宵》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在 IMDb 有 8.1分的評價喔),根據 Edward Albee 的 1962 出版的劇本,重新編劇。這是一個黑暗的荒謬劇,嘲諷夫妻關係、閹割子嗣未來。(在看 《控制》時,隱約地一直看到 Gone Girl 裡的某些橋段,與 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不斷重疊,因此認為 Gillian Flynn 的 Gone Girl 創作,肯定有部分靈感,是源自於此。)

。。。。。。

在《靈慾春宵》裡,也有對高級知識分子,Nick and Honey。這個孬種 Nick,跟他的老婆 Honey,一起來到一對教授夫妻家裡,「玩遊戲」。在這個通宵達旦的瘋狂遊戲裡,這對老夫妻,噱了 Nick 一頓,因為這個 Nick 看起來就是個沒種的窩囊廢,既罩不住自己的老婆,也一副沒希望沒未來又沒擔當的樣子。這場遊戲裡有幾個荒唐的戲碼(也都出現在《控制》裡):假裝有個小孩、然後再用故事殺掉兒子(關於生育問題),老公拿假槍殺老婆(暗殺問題),老婆與別人有一腿(外遇問題),以玩遊戲的方法挖苦別人,挖掘婚姻的黑暗面,也挖掘每個角色的內在自我,最後,透過遊戲,玩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辯證遊戲。

《誰怕吳爾夫?》或說《靈慾春宵》,是二十世紀中期,在許多描述美好婚姻(happy marriage)連續劇情境下,異軍突起的一個嘲諷,真實地揭發婚姻現實的醜陋面。相對於 《誰怕吳爾夫?》,Gone Girl ,則是二十一世紀的婚姻嘲諷,不只承接《誰怕》裡的婚姻現實黑暗面貌,那些關於夫妻間互相的 算計、挖苦、埋怨、羞辱、不尊重、肉體攻擊、戴綠帽子、和 謀殺。Gone Girl 還將原本在《誰怕吳爾夫?》裡的「真實vs.幻覺」擴大,將 真實與虛幻 間的 真假互動,描繪得更細緻更傳神。

於是,當我們隨著導演和故事,一起疑惑著,誰是真的兇手,還有,到底 Amy 在哪裡? 當我們也陷入 "searching for Amazing Amy"(最上面第一張劇照裡的一句話)時,我們就掉入導演設下的「真假尋寶的遊戲」裡了。這個尋寶(尋咪)遊戲,宛如一個迷宮,一個不查,就會愈看愈糊塗!

到底,Amy 是誰呢?

正如同故事的最前面與最後面,Nick 的自忖,「真想切開這顆腦袋,搞清楚:

What are you thinking? How are you feeling? Who are you? What have we done to each other? 」

到底,Amy 是誰?她在想什麼呢?

。。。。。。

回到她的父母為她所描繪的 Amazing Amy,重新認識Amy,然後,真的會讓人very amazed! 

首先,她的父母,都是博士(故事封面寫的,也跟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的預設背景雷同)。他的父母說,這是為其他同樣也是身為父母的人,所繪所寫的教養書。這個可愛的女孩,一開始,就是個喜歡冒險又外向的女生。她的寵物是一隻笑咪咪的狗。右邊這本書,所繪的是 Amy 的尋寶遊戲。後面有個寶藏圖,她是那個先挖到寶藏的 super girl!(比後面那個養貓咪的笨男生,厲害)。

看到這一系列的繪本,大概就可以理解,為什麼 Nick 家裡面養了一隻貓。這個外相又冒險的勇敢女生,捨棄她原本的生活(「狗」為象徵),走進一個陰暗灰色性格的「『貓』世界」,當然適應不良了。

再看下一本,Meets Her Match,《遇到好朋友》,顯然是個與自己的世界,全然相反的好朋友。若是那個顛倒世界的朋友(貓),玩得很開心,就會讓 Amy(狗)非常不開心。

再來是右邊這本書:Tattle Tale。書名的意思是:《搬弄是非的傢伙》或說《告密小傢伙》。姑且不論書名的意思,書的封面,有沒有讓人想到某個在 Nick家的場景。封面顯示,這個故事是在描述 Little Amy 的「闖禍」。

客廳裡的茶几與碎片一地,「是誰闖的或啊?」原來,是有個「搬弄是非的小傢伙」所闖的禍。而且,她還可能是那個「告密者」喔。站在旁邊,她還悻悻然地笑著。

此時,可別忘了後面那個「時鐘」:虛構的世界,也要有時間邏輯,每個事件的安排,都必須按照合情合理的節奏與時序。這些,不就是 Amy 在逃離密蘇里時,所做的一切安排。原來,在電影的最前端,在Nick and Amy 仍在談戀愛的當時,這些「未來」,早就已經 埋藏在繪本的暗示裡了。

再來是 Makes a Mess,《搞一沱亂》。這故事封面,有沒有讓人分外驚訝!這個一團亂,根本就是後來 Amy 自製的暗殺場景!廚房裡的紅色血跡,加上左邊櫥櫃上的紅手印。一看到這些圖片時,我還真是要命的嚇一跳。David Fincher and Gillian Flynn 真是太厲害了,原來早在許多地方,都下好伏筆,原來,有這麼多小細節,都已經設想好了。果然是傳說中的:「魔鬼就藏在細節裡。」

從這些 Amy 父母所製的繪本,到底看出 Amy 是誰了嗎?  答案是:

「看不出來」。

蝦咪,別瞎鬧了!尋我們開心呀~~~ 尖叫

且慢,先別急,「看不出來」,才 是 重 點。

而且,更重要的是,因為 看不出來,我們還會再陷入另一個 疑惑:到底是先有 Amy,才有故事,還是先有故事,才有 Amy。

這就是這個 Fincher and Flynn 所設計出的「虛實迷宮」:

fiction > reality,  or  reality > fiction?

。。。。。。

電影故事的後半部,幾乎都是在利用劇情的推進,不斷地討論這個虛實迷宮的主題。到底是因為「事實」發生了,進而透過「記錄」(筆錄、日記、媒體轉播等等),才呈現到世人面前,讓「世人眼見事實」;還是因為 有了一個預設的劇本(the fictional in advance),然後再 按劇本演出成事實的發生。也就是說,到底是:

事實先於虛構,還是虛構先於事實?

其實,Fincher and Flynn 已經預設答案了:「虛構 的力量,遠遠凌駕於 事實」。甚且,懂得此道之人,還可以利用媒體,「創造 虛構,製造 事實」。

。。。。。。

這裡可以分為兩段討論:私人的自我(the private self)與公眾的自我(the public self),無論是哪種 自我,都是可以透過 虛構的創造,建構出一個 事實的自我。

而那個自我,到底有沒有原點?

答案應該是:沒有。(這也是為什麼片頭與片尾,Nick〔代表 傳統認為真實凌駕虛構的思維〕 會說,真想切開 Amy 的頭,找找那個 原點 的想法與感受。)

所以,右邊這個看板很弔詭:協尋愛咪!找得著嗎?更妙的是,你想找的那個 Amy,總是讓人「amazing(最下排文字)」,也就是說:拜託,你找不到 Amy 了,你只會找到那個讓你驚訝萬分的 Amy 而已。

因此,觀眾看到好多照片裡的 Amy,而她自己獻身演出的那個部分,若不是飾演著她日記裡的自己,就是她自己虛構出的全新劇本內容:包括 在 Dasi Collings 家裡所設計出的劇情,在監視鏡頭前以紅酒綁架的自導自演,還有咽割 Collings 之後,故意全身紅血一片,穿著白色睡衣(代表無辜的受欺壓者innocent!),回到溫暖的家門口,宛如公主回到王子懷裡的,戲劇性的昏倒。

這些,都是虛構的劇情。從小,Amy 一直善於活在 虛構(fiction)裡。

甚且,她還很享受在觀眾面前的期待與掌聲。The Big Day 這本繪本封面,她站在台前,樂在掌聲歡笑中的模樣,就是 Amy 的標準形象。她的人生,就是一場戲(不過,誰不是呢?^^ 早點領悟,或許還能活得自在些)。

Amy 是個 虛構凌駕事實的 後現代代表(a postmodern paradigm),是一個典型的以 虛構的創造,建構出一個 真實的自我的例子。

透過「Amy 的虛構自我」,故事想傳達一個通則:每個自我,都沒有原點,也沒有一個中心;每個自我,都是順應環境,因為情境,而「謀畫(plot)或 玩弄(play)」出來的形象(回到「遊戲 game」的主題)。自我的中心結構(思想、態度、信仰等等),不過是個 空心虛幻 的假設罷了。

也就是說,Amy 「表面上的那個 真實自我」,其實都源於充滿心機的虛構。她懂得先 設計情境與情結(plotting,她剛好也是個小說家),而且按照時間順序,符合邏輯地創造關於自我的故事(在月曆上面黏貼的計畫便利貼,也是 Tattle Tale 裡的「時鐘」象徵)。

。。。。。。

然而,這些被謀畫被玩弄的虛構形象,有沒有被戳破的機會呢?有沒有自己解構掉自己的機會呢?

的確是有。在 Amy 的現金被搶奪之時,她的幻象虛構,被破壞解構掉了,因為,當她走出她熟悉的情結時,別人不願跟她同步演戲了。此時,她機伶地馬上回到安全的情境裡,重新安排新劇本,也就是尋求 Collings 的幫助。

之後,又有一次被戳破的機會,也就是在警局裡,許多人圍著她問東問西,明明就快問出漏洞了,但是心理輔導師,擔心受虐者的心靈創傷,馬上禁止更為艱澀深入的問題(Amy 的雙親,就是心理學教授,Amy 早就熟知那一套問答方法,反而更能巧妙地配合演出呢)。

此時,一位探員與 Nick 在後面的對話是:若是 Amy 真的被綁架囚禁起來,她又如何能夠拿到一把小刀。這把刀,明明可以戳破她的謊言,不過,一方面 Amy 熟知心理戲路,另一方面,大眾又「喜歡虛構的真實 更甚於血淋淋的真實」,於是,這個故事到最後,在大眾的需求與喜好下,往另外一個方向表演下去了。

於是,這就牽扯到「公眾的自我(the public self)」。

當自我暴露在公眾面前(媒體的鏡頭前),那個自我,是沒有辦法以自己的真實面貌呈現,否則,充滿危機。剛開始,Nick 不解這其中之道,於是總是踩到地雷,被公眾怒罵,還被勾勒成為殺人兇手。

右邊這張照片就是個隱喻,Nick 在案發開始,傻傻的只會被動地呈現真實的自我,那是大眾不喜歡的戲碼,於是,他便成了眾矢之的。至於 Amy,在這個照片裡,也是張照片,是個虛構,也就是說,她一直都很懂得將自己以虛構包裝,活在一個大家樂見的情境裡,安全地活在劇本裡,於是,即使明明就是個謀殺者,也能安然地繼續生活在這個,隨時有人窺視的世界。

甚且,Amy 的父母,也諳於此道,於是,當他們找 Andie 小三來招開記者會時,還安排了Andie穿的跟清教徒時代的仕女一般。

不過,Nick 也不全然是個傻瓜,在他與 Ellen Abbott 在電視上的座談時,他已經懂得這套 虛構媒體形象 的道理,於是便演了一齣感人肺腑的告白情境。他也開始上演 「虛構一個真實世界裡的自我」。

懂得演戲的人,於是,都找到一條生路。至於那些,看戲的人(大眾),也都獲得了娛樂。倒楣的,則是那個「真心演出」的情聖(Dasi Collings)。

在這個戲裡,不是自己想當個真實的自己,誠實的活著,就能安然的活在輿論中。世人的眼光,公眾的輿論,會決定一個人的形象,一段婚姻的進行,一個家庭的真實呈現。我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表面(右上邊這張只露出一顆頭的劇照)。

至於事實、真實、誠實在哪裡呢? Come on! 除了那張臉,那些埋在浴盆裡「真實的性感身體」,你甭想看!

所以,電影還給了我們一個這樣的劇照(上圖),濛濛地,你什麼也看不到(It's all gone! The girl is gone, the reality is gone, and the "center" is gone too.

。。。。。。 

回到最剛開始提到的《誰怕吳爾夫?》。

如果 Gone Girl 呼應了Who's Afriad of Virginia Woolf 到底又跟吳爾夫小姐,有個什麼關係呢?

是這樣的,在二十世紀初的吳爾夫小姐(想認識吳爾夫,可以看 2002年的《時時刻刻》THe Hours),寫了一系列的小說,叫做 意識流小說。這類的小說的基本慨念是,作者可以進入角色的意識之內,描述這個角色的想法、感受、作法、動機等等。當時對於「人」的概念,是透明的,可以深入了解的。

到了二十世紀中期,Albee 的《誰怕吳爾夫》,透過夫妻關係裡,灰暗的不信任不尊重甚且彼此非難,開始質疑「人心的透明度」與「溝通的可能性」。

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在,Fincher and Flynn 直接告訴我們,拜託,什麼「人心的透明度」,沒這種東西啦!一切都是假的,都是 虛構 的。

現在,知道 Nick 問的這些問題,答案是什麼了嗎?^^

What are you thinking?

How are you feeling?

Who are you?

What have we done to each other?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誰認真了,誰就輸了!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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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katydid951&aid=18349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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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a
2014/11/14 20:23

分析的好棒啊! 和其他針對這部電影的影評不同

分析出更深層的,群體與自我間的新觀點出來


李雁魚
等級:2
留言加入好友
2014/10/22 19:38


 好不錯的精彩分析,讓人想再去看一遍。

只可惜為什麼在gone girl網絡上查找中文名字, 有翻 《消失的爱人》(豆瓣) - 豆瓣电影 的,挺好的呀。

怎麼好端端的竟然翻譯出一個《控制》?

什麼在控制什麼?

是誰控制了電影名字的翻譯?

ximilu(katydid951) 於 2014-10-23 11:47 回覆:

Hi, 雁魚你好:

華人各地的影片名稱翻譯,常常都不一樣。

「控制」也是不錯的翻譯。「控」跟 gone 音很近。此外,電影裡呈現的,也是各式各類的控制:

先生控制了太太?或是太太控制了先生?

輿論控制了媒體的走向?還是媒體控制了大眾輿論的走向?

媒體控制了公眾人物的發言權?還是公眾人物控制了媒體的發言內容?

真相控制虛構?還是虛構控制了真相?

各種形式,各種程度的「控制」。這翻譯,挺好的,更能反應電影的深度。

單純地翻譯成「消失的愛人」,應該就看不出那麼多的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