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中午過後，299班車總是擠滿人頭。

今天出門稍微晚了，慢跑兼快走，趕到站牌。

看著十幾二十個人散開，翹首盼望前方，都掛著心急的表情。

心想：不妙了，一定很難攀上車。

欸！我轉念想：慶幸還這麼多人等車，可見車子快來了。

接著又動了念：不管多擠，我一定要坐這班車，否則來不及兩點上課。

果然我料事如神。一分鐘後，遠遠的班車由小變大，終於來了。

而且恰恰好停在我面前。一個箭步，吃力地把自己提上車。

人都已經滿到車門邊了，我能擠到那兒，那兒就是好位，站著可以挺住脊椎的好位置。

唉！我眉頭緊皺。怎麼側面就吹來大風？轉頭看，原來右邊有個出風口。

這不是好位置！我當機立斷，邊躲風邊往裏頭再擠，然後一邊從僧袋裡翻出布帽載上。最怕這種風了，吹一分鐘頭痛，超過三分鐘鐵定害我跟感冒掛勾。

這是我怕坐公車的痛處，冷風常偷襲人。

擠到裡面一點，兩手竟然抓不到桿子，身子隨車搖晃；雖然就算跌也不會倒，旁邊靠著都是人嘛。可是沒安全感的心理作祟，仍然伸出右手往上抓，往下抓，往右邊抓，而總是抓了「空」。

「空」是教人要放下的！

我閉目縮手，等吧，等下一站。返照自己心隨境轉的窘態。年紀大了擠公車，真耗元氣。

台北車站是我救星，下車的人潮很多。今天出門時，身體本來就不太舒服。我的心不聽使喚了，境轉心，一眼瞧見前面右邊的位置空了，本能地往空位靠近，正要坐下……。

站在我前方穿著很摩登的小姐很俐落地，搶一步坐下來。

就差兩秒吧。

我站在她旁邊，心裡很不是滋味呢。她才二十多歲，竟跟六十多歲的人搶位置。而這位置是博愛座。

我看她把太陽眼鏡取下，放入包裡，換了舒適的坐姿。

咿！我居然說話了，直心脫口：

「小朋友，請你讓座。」小朋友是我稱呼年輕人的口頭禪。

她愣了一下，仍坐著。

然後白眼一瞪，很不情願地起坐，表情當然很臭，很臭。

我輕輕坐下。

其實我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一跳，怎麼會主動要人讓坐，生平第一次，有這個勇氣。

已往年輕的時候，……。就在去年還有年輕感的時候，再怎麼透支體力，再累也硬撐到底，死命站到底的。

今天怎麼了？耐力一年不如一年，或是年紀越大臉皮越厚？

回想起來應該感謝那位年輕小妹妹，她沒有嗆我。

（梵於2011/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