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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17 19:49:40瀏覽802|回應0|推薦36 | |
那天,自兩個大紙箱的凌亂資料中無意翻出了一張獎狀和一本論文。獎狀上的說明中英並陳。中文寫著:「由於學業優良品行端正,特頒發獎學金一期以資鼓勵。」如今一想,「學業優良」還有成績單可為佐證。但「品行端正」云云,何以知之?這大概像是大學的操行分數。只要導生不過不失,導師就可以心安理得給個高分,皆大歡喜。 英文說明則提到:「We hope you will make good use of it to equip yourself for a life of service to your community and your nation」。意思是說,希望得獎者能善用此款,為社群、國家效力。寥寥數語,竟是以家國社會相期了。印象中,這是人生第一筆「實質」獎學金。大學時代固然拿過書卷獎,飄散書香的禮卷畢竟不及銅臭四溢的鈔票用途廣泛。然則,在老早花完款項的十餘年後回顧起來,才發現領這筆錢該是何等沉重。 論文的封面也是中英並陳:「吾主福特:論赫胥黎《美麗新世界》中的宰制與反抗」(In the Year of Our Ford: Domination and Resistance In Aldous Huxley’s Brave New World)。夏繼安先生盛讚赫胥黎「家學淵源,才氣縱橫,為本世紀文壇一大怪傑,論學問之淵博,文思之敏捷,當世恐罕有其匹」。可惜,到了我撰寫論文時的二十一世紀初,赫胥黎其人其作早就乏人聞問。 我會想研究《美麗新世界》,是看重小說虛筆與當下時空的呼應,倒與考古的興趣無涉。新世界裡,政府對人民的「宰制」並非出於老大哥式的暴力與威嚇,而是透過科技對人身與人心反覆規訓,使人在視聽、性愛、毒品的歡愉中各安其位,無思無感,成了為抽象體系效勞的工具。這樣的規訓手法,可以在現實世界尋得對應。不同的地方在於,主宰現實世界的是多元分散,時相競合的種種力量,而非中央集權的大政府。一如《大驅離》一書所說:「『壓迫他人者』越來越多時候是一個複雜的系統,結合個人、網絡、機器,並沒有明顯的中心。」找不到可以究責怪罪的單一主體,要想「反抗」自然難上加難。 指導我寫論文的柯克教授(Professor Ernest Rufus Cook)除了提點研究方向與參考書目,還細加批改我的論文初稿,有助於我釐清思緒的謬誤含糊。寫作碩士論文有苦有樂。竣工後,我先後投入教學、譯事,終究未繼續深造。 《偶然的宇宙》是我初試譯筆之作。前不久,讀到某網友說,讀了這本書才「首次藉由書籍,而不是電影與影像,感受到物理的美」。這當然稱不上「service to your community and your nation」。但身為譯者,所求的也就是讀者讀了譯作後心有觸動。就如同教書也好,指導論文也好,總盼望學生能有所得。 幾年前,柯克老師罹患腦癌辭世。我到現在仍時不時感念老師的用心。 民國一百零五年四月二十一日於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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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