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0/03/08 00:10:54瀏覽1782|回應23|推薦149 | |
我 家 達 兒 . 兒子達達已經滿四歲了。他還有大他五歲的姊姊(參閱「天使 (上篇)」二文),兩人生日只差兩天,因此總是讓他們同時過生日,慶生那天,得共展歡顏而喜氣不減。 在讀者文摘九月號讀到一句話:「兒童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然後就化為成人,不見了。」內心深為這句話所感動。因此儘管自己拙於文筆,卻覺得若不及時將兒子此時的一些稚趣捕捉,勢必造成當年錯過為女兒蓉蓉及時描繪種種稚情的遺憾。 「恭禧啊,是個男的,看來毫無問題,夠成熟了,你先去安排住院的日子,就可以動手術了。」陳大夫看過經由羊膜刺穿術(四年前做這種手術的尚屬少見)抽出的羊水檢驗後信心十足的對我說,這時離預產期尚有兩週的時間。為了「他」,我「被迫」向服務單位請長假,除了一週一次必得上次醫院驗血驗尿以了解胎兒的生長狀況,其餘時間均被「困」在床上不敢隨便舉步。並先後做過兩次羊膜刺穿術,準備胎兒成熟即刻讓他脫離母體以確保母子都安全。每次做這種手術,痛苦我並不在乎,但總是很不安的問大夫會不會不小心戳傷了胎兒的眼睛或屁股什麼的。大夫並不以我的「不信任」為忤,反而再三安慰我保證絕不致傷及胎兒毫髮。所以這麼慎重,是因為這之前我有過三度極不順利的生產,因此對這次的懷孕便格外的小心謹慎。但求一切順利沒事,能給蓉兒添個伴,是男是女,倒在其次。何況有女聰敏乖巧若蓉兒,就是再來一個「也好」也是值得大大恭禧啊。 天氣燠熱與心情緊張,使我一夜未曾合眼。翌日八點半仍然精神奕奕的被推入手術室,約莫半小時後,即聽到震天價響的小兒哭聲,只記得自己當時喜極而泣了一下,就睡過去了,竟連等看兒子一眼的精神都沒有。 手術後第二天,傷口很痛,身體很虛弱,還是忍不住請姪女替我推著輪椅,我手執點滴,忍痛直「奔」嬰兒室欲睹吾兒風采。 . 「把那個丹田最有力的抱出來。」只聽到坐在櫃台後面的護士向裡頭喊話,一會兒我便看到吾兒的真面目。護士不讓我抱他,即使抱近點讓我端詳個清楚都不行,只准他高高「坐」在櫃台上,我則坐在輪椅上遠遠仰望著他。他真是好小一點,重三千公克,想起昨兒這小子初試啼聲,竟然如斯放肆,莫非是在對這個他渾然不知的世界先來個下馬威?事實上他除了「丹田有力」之外,在嬰兒室他真是威風不起來,最大號的嬰兒四千多公克,重出他三分之一強呢!護士安慰我說過幾天他就會「鼓」起來好看點。 . 兒子約五個月大時 出院回家一週後,那真不是「蓋」的,憑肉眼也能看出他一天天在「鼓」起來。最明顯的部份是腮幫子、手腳及那對耳朵。剛出生那幾天,只見他耳朵雖大卻薄如紙片,血管的分佈一目了然,稍受壓迫便會整個耳葉緊貼在頭皮上,常常得輕輕地為他扶好,才不致被人誤認他不長耳朵。以後我對他那對耳朵特別關注,所幸一天厚實一天,且長得好極了。如今他最受讚美的除了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挺直的鼻樑及帶點菱角的嘴巴,就是那對所謂「有福氣」的耳朵了。
滿月後直到三歲前,我一直都為他的保育問題傷腦筋。三年裡不知換過幾個「媽媽」了,成了十足四處流浪的娃兒。第一個「媽媽」是教授夫人,孩子大了,閒得無聊想帶個嬰兒「殺」時間,一個月後因受不了吾兒的哭聲,要我另請高明。於是換了一個新婚的「媽媽」,由於缺乏經驗,可憐他小屁股總是因尿布濕了未及時換掉,紅得像猴兒屁股似的,幸好情況日有改善,否則真得再另請高明了。半年後這位「媽媽」做了準媽媽,害喜使她無法再克盡「母」職,兒子便又到了一個家有四個大孩子的「媽媽」家。結果,在那裡學會爬是他唯一的成就,這期間我得三天兩頭帶他去看一次醫生,一次是眼白有處「莫名」的瘀傷,其他總是感冒流鼻水之類的毛病,卻總是治不好,把那位名字經常上報的名小兒科大夫弄得十分尷尬,我們也好生奇怪。三個月後把不想升學的外甥女從南部請來幫忙,兒子帶回來住不到幾天,毛病就好了。其實道理很簡單,按時服藥罷了。 . 兒子約七個月大時 把兒子「收容」在家後,自己雖然辛苦點,但也放心多了。最樂的是親睹他跨出人生的第一步,為了這一小步,他可是跌了無數次才學會的。自然這是每個正常孩子的自然成長過程,但卻仍叫我樂不可支。「我兒子會走路了哩。」無聊的到處炫耀著,只差點沒敲鑼打鼓請大家告訴大家。
小女孩的耐心終歸有限,一年後外甥女表明想去工廠上班,我不便強留。這回決定把兒子「放逐」到高雄二哥家,二哥在煉油廠做事,眷區異常寬敞,賦閒在家的二嫂同意幫我照顧達兒。那一年裡,達兒長得更見壯實,倒是把二哥晨跑的權利給剝奪了,還把二嫂累瘦了一圈,不過那正是她早先欲求而不可得的。這時期小子也挺現實,有舅舅一家子疼,便把老子和娘每月一次遠道去看他視作可有可無,迎來送往每每咧著嘴微笑相對,似乎流浪的生涯使他看開了一切。 . 三歲那年把他從二哥家接回來上幼稚園,流浪生涯至此告一段落。正式穿起園服上學那天,看在為娘的眼裡,簡直難以相信出生時才一丁點大的小子,如今竟然是他班上眾多娃娃中長得最高大的一個,內心自不免泛起一股人們常言的「成就感」。一面還胡思亂想,十年後在升學考試中,他與同年的蛇子及上年被刷下的大批龍子勢必有番惡鬪,有這樣夠瞧的身子骨或許有助於他打這場龍爭「蛇」鬪的硬仗吧! . 兒子由二嫂帶得頭好壯壯 有一樁事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哀」,因為自己長得很瘦,偏偏兒女都長得「肉肉」的,與自己的骨感頗有對立之勢。因此幾乎沒人能一眼便認定他們是我「製造」的,覺得倒像是外子一人的「單細胞複製品」,我抗議也無效,事實上他們是怎麼看怎麼不像我嘛。倒是外子不敢一人「居功」,強調孩子的大眼睛是我「給」的,只這一點像,也夠另我安慰的了。 幼童固執其習性有時真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我這小子不知何時開始非得抱著一條他名之曰「寶貝」的大毛巾才睡得着覺,也許「寶貝」能帶給他安全感吧!抱著揣著,眼看那條大毛巾已被他折騰得破舊不堪,給他換條嶄新漂亮的,結果「毛病」更大,如今非要新舊兩條一起抱著睡。沒有喜新厭舊的惡習固然可喜,但老抱著破毛巾晃來晃去,實在是很不雅觀。 哄小子吃飯真是最痛苦的時刻,他從來不把吃飯當回事,有一口沒一口,只顧著玩,連是否吃飽了自己也搞不清楚,總是傻乎乎的問我他吃飽了沒有,像是肚子不長在他身上。也許狠下心來餓他兩頓便會專心用膳,但就是硬不下心腸,再不耐煩,也總要把他的小肚子填得圓鼓鼓的才肯罷休,也許這就是所謂天下父母心吧。 . 倒是每天為他洗澡的時刻,才是我們母子各自「忙」了一天後最輕鬆愉快的時光。唯那刻我才對他那絮絮叨叨聒噪不休的小嘴不慍不火,極盡耐心地聽他講著宇宙戰艦如何如何,亞瑟王子又如何如何。也耐心地回答他提出的一些怪誕問題,另外我也利用這段時間教他一點鼻子眼睛什麼的客家語彙。惟兒子對國語情有獨鍾,跟誰都講國語,包括只聽得懂幾句國語的奶奶。明知道那一點點「努力」已無濟於事,這麼做也只是想減輕不肖感罷了。因為母親在世時就常埋怨我們是一羣忘本的不肖子女,都沒有好好把客家話教給後世子孫。這倒真是件憾事,外子與我都屬于客籍,如今卻眼見客家話就要失傳在我們這不肖的一代了。唉,難道說這也屬於時代變遷的一種無奈嗎? . 兒子幼稚園畢業了 兒子把畢業服穿回家 認真說起來我不是一個無私的母親。因為自己是職業婦女,餘暇自然有限,而對自己必須擁有一點時間用來讀書寫作又十分執著,所以每每在這種時刻遇有孩子來打擾,我總是不耐地把他們支開。蓉兒較長,也較識趣,達兒則常會一臉失望,沒趣的閃到一邊。有時看了過意不去只得過去再跟他親暱一下,才見他又高興起來。想想也真是不該老以那種言行去對待一個稚童,那樣做不只過份,簡直殘忍。一天裡相聚的時光已是如此有限,孩子切盼著想從父母處多獲得一些親暱,換來的卻總是那句「別來煩我」可厭的話語,情何以堪。 懷他、生他都恍如昨日的事,如今在眼前撞來撞去像頭牛犢似的小子,已是哭著不肯再睡嬰兒床的大娃兒了。事實上那小床已經容不下他,而他仍繼續在成長,在蛻變──一種已無法只憑肉眼辨識,而是需要用「心」去觀察才能察覺出來的蛻變,若不及時捕捉並予關注,他真會從你眼前一晃,然後不見了。再回頭,當年那個乳臭未乾渴望暱愛的小乖乖已不復見,站在眼前,已然是成年的他,羽毛豐盈,翅膀硬挺隨時準備展翅他飛了。到那時,你根本也無須用計支開他,就是想留他怕也留不住了。這正是每位父母或將面臨的矛盾──巴望子女早點長大,免得總是在身邊礙手礙腳,等到子女長大一個個飛離身邊,卻得攬下另種隨後掩至的無邊寂寞。 然而,幼苗終將要成長,要成為一棵頂天立地的大樹,這是宇宙萬物生生不息恆古不變的天則。如今樂見吾兒正是一棵欣欣向榮充滿活力的幼苗,扶持呵護這棵幼苗使之長成一棵盤根牢固,軀幹正直,枝葉繁茂的大樹,畢竟是我的天職,即使需要付出無上的代價來換取他的成長,也責無旁貸。道理簡單至極,他是我兒子,吾愛吾兒罷了。 (選載自《惜情》散文集,本文原載 . . 【補註】文中的姊弟倆俱已成婚,姊姊有了一個滿週歲的女兒;弟弟經「龍爭蛇鬥」後考上台大,今為專業獸醫師,算是各有「成就」。 . 【照片說明】(刊頭) 達兒幼稚園畢業那天。(下二張) 與「天使 」姊姊的可愛模樣。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