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雨過後的落日餘暉)

曾被遴選為全美最適宜居住的地方，原來也是植物生長的天堂，每年從五六月的初夏，一直到初秋的九月，是這兒的收成季節，也是做農人最忙，最興奮，應該也是最煩惱的時候…..

收成組曲，是由那又紅又甜的櫻桃，開始慢慢打開序幕的；我家前院，有一棵長了半世紀以上的大櫻桃樹，春天一到，就開滿了美麗的小白花，不知羨煞了多少經過的路人，但是，等到一有櫻桃出現，鳥兒們總是，跑得比誰都快，我因此從未有機會，參予過這收成的第一幕。

倒是在我諾大的後院裡，當初搬進來時，刻意或隨意種下的果樹，自七月中旬開始，便一棵棵輪流成熟，讓我亦喜亦憂的展開了，前後將近三個月的農忙生活。 

小藍苺是第一個出現的驚喜，這果子成熟的過程非常有趣，你不會相信，在昨天以前，那一顆顆紫藍色的小果粒，還像個青澀姑娘，一點不起眼，只有一晚之隔，卻如魔術般，忽然長大，渾圓熟透，等著採摘，而每天都有這樣，新加入行列的成員，總可以集滿一小籃回來。 

所以，每天一大清早，當鳥兒們吱吱喳喳來到後院，開始準備享受著我美味的小藍苺，發出快樂的叫聲時，我也會趕緊提個小籃子，到那兒共襄盛舉，不想落牠們之後。早餐桌上，於是就豪華起來，放些鮮莓果在鮮奶裡，與燕麥或玉米片一起配著吃，做做藍莓鬆餅，或在煎好的法式可麗捲餅上，淋些現做的藍莓醬汁…… 洋台上，一杯咖啡在手，一邊好好享受陽光，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倒是最大樂趣，莫過於跟鳥蜂兒們，一起搶食的時候，偶而攻防失策，就要三十六計，否則一定被盯得滿頭包，可不能有半點差錯的。　

綠皮多汁的加州李，是第二個報到的水果，可能去年跟女兒說，想砍掉這棵李子樹被偷聽到，今年它卻表現得特別賣力，果實結得纍纍滿枝，有些不勝負荷，還倒垂地面。 它黃橙橙，飽滿的果肉，柔軟而甜美，不輸水蜜桃，稍一碰觸，皮就剝離，果肉入口即化。 唯一困擾我的是，採收期只有短短一星期，它一旦成熟，就一點也不通融，非要下來不可，一時之間數百顆的李子，不知要往哪裡塞，這是我每年收成果樹最大的挑戰。 我只好列一張清單，到處分送鄰居朋友，忙出忙進的，才終於高高興興的，解決了這些瓊漿玉露，雖然，最後給自己留下的，是一堆淘汰品。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謝謝好天爺給了我正當理由，輕鬆一下。 沒想到，等雨過天晴後，隨意走到園裡一看，不得了，才短短兩三天，景象怎麼跟下雨前大不相同； 原本青青綠綠的梨子，忽然膨脹起來，綠中透黃，顯然又將到採收的時候，這時就是昆蟲進攻的最佳時機，為了延長梨子們的壽命，我趕忙拿些紙袋，選擇潛力強的包起來，一方面讓留不住的先下來。 

後院共有三棵梨樹，新世紀梨，果肉香甜緊實，總是搶先在八月初就成熟，另外兩棵，分別是二十世紀和比甘蔗還甜的褐皮梨（不記得名字），也都會相繼在八月底熟成。 說到當初種梨子樹時，原先只準備種一棵， 因為聽說梨子樹異株授粉，所以再買一棵，卻買錯品種，於是又種了第三棵，從此我就真正成了種梨人家了。

也許是氣候的關係，這兒雨水充足，特別適合梨子的生長，果肉清甜爽口，美味無比，仿如上天的恩賜。 一棵梨子樹， 如果照顧得宜，總會結個一兩百顆， 三棵樹加起來，可以想像我有多忙了，東奔西走，一包一包請朋友幫忙吃。 好的是，我還可以稍微保存一些在冰箱兩三個月，到感恩節時，用來做梨子派， 是一道非常可口的甜點呢。 此外，也因為時勢造英雄，我學會了做梨子果醬，釀梨子酒，一年量的自給自足，總不成問題。 

就這樣好不容易把梨子包好，終於告一段落，抬頭一看，那邊一棵結滿了又紅又紫的義大利李子樹，又正在向我招手，我趕忙回頭逃回家…...

每年九月，全世界許多酒莊，都有所謂葡萄節日，慶祝葡萄的豐收，我家種的， 雖不比酒莊多，但也忙得夠讓我成為小莊主了。 

擁有一串串，果實纍纍的葡萄棚，一直是我從小的志願，到了美國之後，這下可以一圓我的葡萄夢，所以，我第一個種下的果樹，便是葡萄。 我一共種了六棵，有兩種不同之品種。 時間就是金錢，沒比印證在農事方面更貼切的了，對我來說，可還不只金錢。 於是如何或何時剪枝施肥等等，變成一門學問； 當寒冬來臨，大地冬眠之時，就是剪枝的最好季節，才不影響植物的生長和病蟲的感染。 

所以，我經常在大雪紛飛的時候，直打哆嗦的，穿著厚重的冬衣，到園子裡， 一棵一棵小心翼翼，修剪著葡萄樹；年復一年，它們終於回報我，我的葡萄樹長得朝氣蓬勃，結實粗壯，一到季節，就結滿一串串的果實，香甜多汁又無子。 唯一是，因為空間有限，到現在還苦無對策，如何搭蓋適當的棚子給它們，結果可憐又忠實的葡萄，每年還是照樣結果，只是無處攀援，有時會投靠梨子樹，有時跟長春藤相依為命，但是負荷太重時， 就只好躺在地上，讓我每回見此光景， 就會心驚肉跳，歉疚難安。 

雖然如此，收成時，仍然多到可以讓我忙十天半月的，還好已是最後一批收成的水果，我可以好整以暇的釀釀酒； 紅酒白酒，或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方法，讓果糖自由發酵…..幾年下來，手藝也愈來愈好，據說，喝過的人，很少不上癮的。 .

就這樣， 終於圓滿完成一年大事，洗了澡，打開電視，正想好好輕鬆一下…..” 夏日末期，學生們準備回到學校，空氣中，正彌漫著一種藍色（哀傷）的氣氛…..今年的新鮮農民市場，比往年爆增兩倍，家裡種有果樹的，似乎也多了一些煩惱……”  看來無獨有偶，讓我不禁莞爾，安慰不少。

現在，雖然冰箱裡只留了幾小包水果給自己， 心中卻無事一身輕， 準備好好給自己犒賞一番； 炒一道園子裡剛摘下的櫛瓜， 做一盤蘿勒香草義大利麵，再煎塊牛排…..手裡端著一杯晶瑩剔透，散發陣陣果香的，自釀紅酒： Cheers!!! 這樣的方式來慰勞自己，這兩三個月來的辛苦，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高興到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至於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