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新家前我們開始找司機佣人。

對於在台北長大的我和倫敦長大的菲爾而言﹐僕人是殖民地時代留下來的惡習﹐但是在搭了幾次看似吃了藥的司機開的骯髒無比﹐令人作嘔的計程車之後﹐我們決定讓殖民時代的惡習繼續下去。加上公司安排的新家大的嚇人﹐我雖不是金枝玉葉﹐卻也不願意整日與孟買的灰塵作戰﹐於是我們開始招兵買馬。

朋友卡洛琳的司機勞倫斯給了我們幾個司機的履歷。尼爾生是勞倫斯的好朋友﹐前一個僱主德國顧問公司不久前結束在印度的工程﹐所以尼爾生目前為印度人家開車﹐不過他希望能夠找到外國僱主﹐因為外國僱主付的薪資如果沒有一倍﹐最起碼也比印度人家多上百分之五十。菲爾笑說留著八字鬍的尼爾生在履歷上的黑白照片看起來有點嚇人﹐不過他歷任的德國老闆對他十二年來的工作表現讚譽有加﹐我們立刻打電話給他約了見面。

年紀介于菲爾和我之間的尼爾生身材短小精悍﹐帶著一付眼鏡﹐一見面我們就對這個滿臉笑容﹐來自南印度的虔誠基督教徒有了好感。閑聊之後知道他年輕時從南印度的泰米爾納度省鄉下來孟買碰運氣﹐從餐廳洗碗的小弟到有錢印度人家的男僕﹐什麼事都做過。後來同在有錢人家工作的司機朋友教他開車﹐考上駕照後﹐靠著他簡單的英文基礎﹐在一家旅遊公司找到司機的工作替外國觀光客開車。由於這個緣故﹐他開始為這個到印度來做工程的德國顧問公司代表開車﹐一做就是十二年。

在嚴格的德國公司訓練之下﹐尼爾生英語流利﹐應對進退也十分得體﹐特別的是和我們閑談之際不卑不亢﹐沒有印度僕人通常有的畏縮。和他在市內開車繞了一圈之後﹐我們決定僱用他。除了他的態度和開車技巧之外﹐另一個僱用他的重要原因是煙酒不沾的尼爾生告訴我們﹐他有一子一女在上中學﹐而他的人生目標是送兩個子女上大學。

接下來是佣人﹐我們上百坪的家需要兩個佣人。聽來離譜但是在孟買﹐一天不撢灰塵擦地板﹐就可以在任何表面上寫字。所以我們計劃僱用一個會做飯的管家和一個專職清掃的女佣﹐增加印度就業人口。

搬到印度前幾個月﹐我先來孟買探個究竟﹐在菲爾前任者的家中﹐也就是我們未來的公寓裡﹐遇見臨時來幫忙的亞莎。從未上過學的她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因為亞莎從八歲起就在有錢的印度人家裡幫佣﹐一個字也不認識的她天資聰穎﹐從主人家孩子身上學了道地的英語﹐難得的是竟然沒有太重的印度腔。

亞莎沒有真正的外國人家長期幫佣的經驗﹐最近一年靠著她流利的英語在外國人家裡做短期工。我看她話不多﹐總是笑笑的﹐於是沒有留下菲爾前任者兩名女佣的資料﹐只留下亞莎的電話。搬到孟買之後﹐我打電話給住在附近貧民窟裡的亞莎﹐她說目前在印度人家幫佣﹐不過一直在等我的電話﹐我沒有多考慮就僱用她了。

那裡去找管家兼廚子呢﹖在孟買的外國朋友對我千交代萬囑咐﹐千萬要小心選擇﹐一定要有可靠的推薦信等等。至此我已經對招募佣人失去興趣﹐問了商務旅館來打掃的小弟﹐讓他幫我留意有沒有會說寫英文﹐會做飯的女佣。

隔了幾天﹐身穿全白紗麗﹐滿臉微笑的愛爾卡來按門鈴﹕太太﹐您要找女佣是嗎﹖我看著她美麗的臉孔﹐一下愣住了。回過神來請她進來坐下來談了幾分鐘﹐她和尼爾生一般落落大方﹐毫不畏縮﹐我心裡已經決定喜歡這個人了。

愛爾卡長期在印度海軍官員﹐五星級旅館和珠寶商家中幫佣﹐甚至跟著富商主人在東京和杜拜工作了五年﹐去年在丈夫生病無法工作後﹐愛爾卡回到孟買﹐開始在我們暫居的商務公寓裡為長期的印度住客幫佣。她和亞莎是同住在新家附近貧民窟裡有點頭之交的鄰居﹐因緣際會﹐她們竟然同時在離家十分鐘遠的人家找到工作﹗

就這麼我們找到了尼爾生﹐亞莎和愛爾卡。

 原來只有兩個人的家﹐如今平白無故多了三個人。尼爾生有一流的推薦信和工作經驗﹐而愛爾卡和亞莎則是沒有外國人家工作經驗的貧民窟住民。我和菲爾決定給她們一個機會﹐希望在我們離開印度之後﹐她們可以在外國人家找到錢多又輕鬆的工作。 

招兵買馬完成﹐我們的孟買歷險記就要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