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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30 13:47:41瀏覽6592|回應0|推薦30 | |
關於孟買的問題,親朋好友最常問的就是很髒吧?是啊,真的非常髒。其次是:危險嗎?我想也不想:不會啊!這個答案總是換來不可置信的眼光。 印度的確有許多不安全的地方,比方説東北的比哈省,在那裏毫無法律可言,擄人勒索層出不窮,當地人倒也習以爲常,連被綁架後需要的贖金都可以分期付款。還有首都新德里,不僅僅是是什麽都怕的外國人,即使是印度人也說只要天黑了絕對不可以單獨走在路上,尤其是婦女。但是,有哪個國家沒有危險的地方呢? 所以也許聼來奇怪,但是我走在孟買,的的確確比在倫敦或是紐約街頭都要覺得安全,因爲我有我的邏輯。 孟買人口官方數字已經超過兩千萬,平均每平方公里人口遠超過兩萬人,但是實際數目當然比這多得多,因為許多從各地來孟買討生活的盲流,根本沒有向當地政府登記,所以走在路上隨時隨地都有一大堆的人在身旁。加上開發中國家特有的現象,路人非常容易因爲一件小事放下一切立刻成群聚集,不肯離去。 雖然從未被騷擾或是被搶,但我深信只要我高聲一喊,立刻會有上百的路人圍上來,因爲連我在街上買個東西,偶爾都會有一群印度人圍上來,毫不掩飾看著我挑水果掏錢付錢,起初被盯著看的確覺得有點害怕,但是久了我覺得他們除了好奇,完全沒有惡意。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經驗,但認識的朋友中,也從來沒聽説過有人曾經經歷過任何程度的危險狀況。 只有一次,路透社同事麗娜在一次聚會中遲到了,到了以後敍述這個不可思議的手機被劫經過。麗娜在計程車内靠窗坐著。就像孟買任何一輛計程車一樣,這輛車當然沒有冷氣。車窗壞了,反正天氣熱不會有人要關窗,所以就任它壞著。麗娜的新手機(手機有問題)就隨意放在她腿上的手提電腦上,她兩手忙著調整隨身碟,並沒有拿著手機。 由於堵車嚴重,計程車就這麽陷在車陣裏動彈不得,忽然之間一隻手伸了進來把手機拿走了!麗娜放聲大叫,司機立刻停車,路人一擁而上,搶手機的一溜煙不知去向。 此時熱情洋溢的路人七嘴八舌竟然開始責怪這個無辜的司機,怪他沒有保護好乘客,怪他沒有抓到搶匪,於是造成更嚴重的交通阻塞。麗娜趕緊自己認罪:是我不好,把一個全新的新型手機就這麽放著,也難怪會引人犯罪。她好説歹説,總算説服這群事不關己的路人她自己也有責任,完完全全不是司機的錯,否則這個可憐的司機,恐怕要被情緒激動的路人揍一頓了。 麗娜覺得自己有錯我是同意的,我常想如果愛爾卡(太太,我要借錢)和亞莎看見我們家裏成捆的現金放在桌上時會作何感想,她們得賺幾年?如果有一天她們的生活真的陷入絕境,走投無路了,會不會一念之差拿了一走了之呢?我相信她們不會,因爲她們在貧民窟裏算是中上人家,但是換了別人呢?我們請一囘客喝掉的紅白酒,已經超過她們一個月的薪水,而我們只是印度有錢人眼中的小老百姓,印度的貧富差距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因此我十分反對有些人的理論,故意把現金珠寶放在顯眼的地方試探傭人是否誠實,我認爲這是極爲不公平的做法,尤其在印度。 我們安慰了一會麗娜,吃吃喝喝,也就忘了這囘事。此時另一個同事阿米爾的電話響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麗娜打來的!於是就像電影上看到的畫面一樣,阿米爾做了個手勢要大家別出聲,接起電話:找哪位?所有人的頭全都靠在阿米爾電話旁了。對方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找到這個手機了,最後一個電話是你的號碼,所以我們就打給你了。 麗娜接過電話,說了一陣,把話筒捂住小聲說:要約哪裏?他要馬上把手機還我。頓時所有男同事的騎士精神外加寳萊塢幻覺全出來了,當下約定到孟買地標維多利亞車站旁的麥當勞見面。掛了電話麗娜,阿米爾和另外兩個男同事就出發了,他們三人扮成路人甲乙丙,跟在麗娜身邊進入麥當勞:那裏人多嘛,比較不危險!出發前還有模有樣演練了一陣要站在哪裏,怎麽打手勢,如何保護麗娜。大家笑得東倒西歪,就只是想演電影嘛! 過了半小時四人就帶著麗娜的手機囘來了!原來在麗娜大叫,現場一片混亂之際,幾個路過的大學生顧不得加入責駡司機的行列,拔腿就去追這個搶手機的人。這些學生年輕力壯,而這個搶手機的只是個幫人送貨打零工,衣著襤褸的中年人,走在路上看見麗娜的手機就這麽不設防的擺在眼前,一時起了貪念伸手就拿,看他害怕得直哆嗦的樣子,應該不是個慣犯,三個大學生訓斥他一頓後,拿囘手機就讓他走了。 對這件事我有幾個看法。第一,在孟買被搶機率很低,但是如果真的很不幸遇上搶東西的,他們應該只是要東西,不至於會對人身安全造成威脅。第二,在許多人過著極端窮困生活的印度,把貴重的東西大剌剌放在他們面前,是件極爲殘酷的事,所以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被搶,粗心的物主必須負大部分的責任。第三,搭計程車時務必坐在後座正中央,除了防止第三隻手伸進車窗裏探囊取物,還可以避免小乞丐在等紅燈時伸手進來拉著你要錢。第四,也是我的結論:寳萊塢電影深植人心,無所不在。 事後我常想,在兩千萬人口裏找回手機是如何不容易的事,而再過一陣子發生的事,就讓我更堅信我的信念:孟買人心善良,不危險的! 駐在巴基斯坦的英國同事賽門和他印度籍太太凡妲娜和女兒塔瑞卡到孟買來探望家人。賽門是菲爾多年好友,一早就來溫德米爾英國茶一杯接一杯,兩人之前在倫敦共事,在各自經歷不同國家之後再在南亞相遇,從天災(孟買雨季)政變到傭人司機,外加土生土長的孟買臭蟲跟著牛津畢業生馬提斯住進我家的事(太太,客人床上有臭蟲!),更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凡妲娜和塔瑞卡則是到了傍晚才從她的父親住處搭火車到南孟買來和我們吃晚飯。 尼爾生(尼爾生的家)從車站接來凡妲娜母女二人,因爲許久未見,我們一見面也是聊個不停,過了一陣子忽然間凡妲娜臉色大變:我把我的手提包放在火車上了!因爲忙著看好四歲活蹦亂跳的塔瑞卡下火車,她糊裏糊塗就把手提包忘了在車廂内的架子上了,加上有尼爾生接,她也沒注意到錢包不在身邊。手提包裏的東西只有幾樣,錢在我們眼裏不多,但對許多人可能不少,還有一條項鏈凡妲娜不願在人多的火車上戴著礙事,就放進了皮包,不值錢但是條有紀念價值的項鏈。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算了吧,孟買每天有六七百萬人搭火車,由於承載量極高,靠站時間常常只有短短幾秒鐘,上下車的人一批換過一批。凡妲娜來時正好趕上下班高峰期,我不相信這個手提包可以找回來。但是曾經是印度時報記者的凡妲娜可不這麽想,於是我也義不容辭跟著她前往維多利亞火車站去報案。 進了車站黑壓壓一片人,不過老孟買凡妲娜很快找到了該到哪個辦公室去找誰,在這個沒有門的辦公室裏也是人聲鼎沸,都是來找東西的!這下我更覺得沒希望了,我要是警察才懶得理你們! 凡妲娜很有耐心的在輪到她的時候,詳細敍述她搭的是幾點幾分從哪裏到哪裏的火車,她坐在婦女專用車廂的哪個位子,手提包放在頭頂的架子上。當然這些都是以印度話進行,我站在一旁鴨子聼雷但是也可以猜得出大概,因爲兩人對話十分有動感,比手劃腳,聲調抑揚頓挫,到後來幾乎是吵架一般。在凡妲娜留了她的手機號碼之後,我們才離開對我而言人多的像是過年的維多利亞車站回家。 當晚我們吃過晚飯坐在陽台上聊天,凡妲娜的電話響了:太太,有人把您的手提包送囘來了,您提到裏面的東西一樣也沒少。現在太晚了,請您明天一大早來領吧。怎麽有可能?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印度火車上,火車站裏擁擠的情形,不敢相信這個手提包會原封不動被送囘火車站的失物招領處。 這就是印度了,每天都有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令人驚訝也好,令人抓狂也罷,從來沒有一刻鐘讓我感到日子平淡無趣。每每就在我覺得這件事太奇怪了,不可能會有更奇怪的事發生時,接著就會再有一件令我嘖嘖稱奇的新鮮事,仿佛它們一直躲在暗處等我,再出其不意跳出來讓我心驚不已。我喜歡新加坡的井然有序,凡事有效率,喜歡雪梨的風景如畫,無以倫比的生活品質,但是對孟買這無法解釋的另一種情愫,是新加坡或是雪梨都比不上的。 孟買危險嗎?一點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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