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們在等了好幾個月之後﹐終於被印度板球俱樂部核准成為所謂的“臨時會員”。不像其他終身或是一般會員﹐我們必須每年申請為期一年的會籍﹐最多不得超過三年﹐這叫“臨時會員”。不過審核過關通知書來了﹐錢也交了﹐怎麼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一紙通知告訴我們可以使用俱樂部了﹐只好再到俱樂部去一趟。

上了俱樂部二樓﹐辛格先生的辦公室大門深鎖﹐大概是出差去了。只好重演歷史﹐把來意對不同的人重複再重複﹐終於有個好心的老兄在翻遍他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檔案夾之後告訴我﹐我們的名字的確已經在他的資料簿裡﹐也有了一個會籍號碼﹐不過沒有會員證﹐是不能使用俱樂部的任何設施的。

我耐著性子﹕那麼﹐我可以有會員證嗎﹖我亮出繳費收據﹐希望他老兄可以指點我一條生路。他搖頭晃腦﹕女士﹐您得申請才行。我頓時傻了眼﹐不是才填了幾十份表格申請入會嗎﹖罷了﹐反正已經上了賊船﹐只好認了。那麼﹐怎麼申請呢﹖我們會把表格寄到您府上﹐他說。我嘆了一口氣﹕我已經來了﹐可以在這兒填表申請嗎﹖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位老兄竟然說可以﹐而且很好心地告訴我到什麼地方去索取表格。我喜出望外﹐向他深深一鞠躬﹐這下子容易了﹐填好表格﹐明天就可以坐在板球場綠油油的草地上喝茶了﹗

我到了一位面色凝重的四眼老兄辦公桌前﹐說明來意﹐他一言不發拿出兩張表格和一隻筆﹕女士﹐請您仔細填好這兩份表格。我乖乖填妥這兩份和以前填過沒啥兩樣的表格之後﹐發現菲爾也必須簽名﹐於是問這位四眼老兄是不是可以把菲爾的表格帶回家讓他簽名﹐明天再送過來。

當然可以﹐四眼老兄說﹐不過要用這隻筆簽名﹐只能用這一隻﹐任何其他的筆都不行。他拿起我剛用過的細字簽字筆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正要開口笑出來時﹐忽然意識到他一臉嚴肅﹐一點也看不出是在開玩笑。好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於是順著他的口氣說﹕我可以把這隻筆借回家嗎﹖明天一早就送回來。四眼老兄搖搖頭﹕不可能﹐我們只有這麼一隻筆﹐怎麼可以借給您﹖

接著我只好採取死纏爛打的策略﹐任務不達成﹐絕不罷休。禁不起我一再糾纏﹐他老兄很快地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交給我﹕哪﹐到文具行去買。我接過來一看﹐他竟然寫下這隻筆的牌子﹐要我去買﹗我忍住笑﹐虛偽之至地問他﹕哪家文具店有賣呢﹖他煞有介事地回答我﹕噢﹐任何一家都買的到的。看我這麼合作﹐他接著好心提醒我﹐明天來的時候別忘了帶兩張兩公分見方的大頭照﹐要做會員證用的。

我一路偷笑出了辦公室﹐菲爾肯定不會相信關於筆的規定﹐還好我有這張寫著筆的牌子的紙可以作證。回到家﹐我翻遍所有的抽屜﹐找出一隻類似的簽字筆﹐要菲爾簽名。要不是因為會費已經繳了﹐退不回來﹐這個火冒三丈的英國人幾乎衝動地想這個離譜的俱樂部﹐不參加也罷。找出照片﹐按照規定﹐我小心翼翼的剪下兩公分見方的大頭照。菲爾在一旁說風涼話﹕我保證這些照片一定會有問題。

隔天一早到俱樂部辦公室向四眼老兄報到。我神閒氣定地把菲爾簽好名的表格拿出來﹐他看了一眼就放在旁邊。哈﹗除非他有高科技的儀器檢驗簽字筆的墨水﹐我就不相信他可以看得出來是什麼筆簽的名﹗接著我呈上剪得分毫不差的大頭照﹐怎料四眼老兄立刻皺起眉頭﹐一言不發。

這位女士﹐您為什麼把照片剪了呢﹖因為你說要兩公分見方啊﹐我理直氣壯地回答。可是我們會處理﹐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下我真的不明白了﹐什麼人剪照片有差別嗎﹖四眼老兄一個勁地搖頭﹐我則是賴著不動﹐非得他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為什麼我剪得分毫不差的照片不行。

就這麼秏了幾分鐘﹐他忽然站了起來﹐一言不發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往辦公室的另一頭走去。我盯著他看﹐心想他肯定是要找人商量。可是他老兄走到門口停了下來﹐把那疊資料翻來覆去﹐口中念念有詞一陣子﹐居然又走了回來。在辦公桌前坐定之後他十分嚴肅地對我說﹕不成﹐您真的不該剪這些照片。

我看著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改採苦肉計﹕拜託拜託﹐我已經來了這麼多次﹐你就幫幫忙吧。要不你先把這些照片送到有關的單位﹐如果被退回來﹐我一定回到照相館去照兩公分見方的照片﹐誰也不必剪。就這麼死纏爛打又過了幾分鐘﹐我估計大概是和一個女人面對面談話這麼久讓他感到坐立不安﹐這位四眼老兄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了這些剪得分毫不差的照片﹐告訴我隔兩天回來看結果。

可想而知﹐這些照片當然沒問題。兩天之後我們終於拿到兩張有如稀世珍寶般的會員證﹐展開我們接下來一年與板球俱樂部數以百計的繁文縟節搏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