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六》

   老程是一個長期血液透析的病患，俗稱叫「洗腎」，他老爹說那是活受罪，一生都不能離開醫院，在大陸的內地，可以說是等於一個“廢人”，他們都沒有體力從事勞力的工作，可是老程依然努力的工作賺錢養家，而且還跟我說，他運氣實在很好，因為有很多的人，一場意外就往生了，也有人生了一場病，就不再呼吸了；可是他卻是慢慢地步向死亡，使他有機會對他過去的親人、朋友，做個儘量的彌補，這樣的離開，會使他遺憾少一點！

    一般正常人的生病，總是希望能夠趕快找醫生治癒，以早一點脫離那種不舒服的日子，就像我們看到生病的寵物，牠們不吃也不喝，整天無精打采，連做為主人的我們，看了也會受到感染，而整天的不愉快！但是老程卻完全不同，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感覺我比較像個病人，他總是很幽默地逗我開心，要不然他會借書給看，他說他怕自己看書的時間不多了，所以他總會把他認為很棒的書介紹給我。

   有的時候我這人說話是很無遮攔的，因為一個病得那麼嚴重的人，竟然可以每天那麼開心，會不會是裝給別人看的？我自然是十分地好奇！好在，我跟老程也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他應該不會介意我的疑問。老程對我說，在得病的初期，確實也想找盡各種偏方，想辦法來治癒這惱人的病痛，但是經過漫長時間的尋找偏方，他覺得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延續他的生命上，那他即使多活個二十、三十年，卻沒有把他對妻子、兒女的愛給予充足，那他活得那麼長有什麼意義？

   因此他非常珍惜活著的每一分鐘，因為他每兩天要去醫院報到透析，所以他正常體力的時間並不多，而最重要的是，他教會我如何和慢性病“和平相處“；因為這種慢性病，既無法治癒它，可是我們又必須生活下去，所以一定要有一套生活的哲學；老程說得好像十分輕鬆，就像一隻海裡的蚌殼，無意的殼裡掉進一顆砂粒，這個粗糙的砂粒在牠身體裡磨擦，一定會造成牠身體的不舒服，可是蚌又沒有能力將此砂粒吐出來，於是牠只有想辦法接受砂粒，牠就用自己的體液，把那顆砂粒包裹起來，以減少自己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日積月累的重覆包裹，那顆砂粒就變成一顆“珍珠”！

   有的時候我覺得，命運真會捉弄人，我們若是要出去郊遊，偏偏遇上了下雨天，害得我們是一點遊興都沒有，因為天氣要晴或是要雨的，我們根本是無法掌握的，但是我們卻能掌握自己的心情，沒有人限定我們不准快樂，即使是生了重病，我們依然可以聽聽好歌，依然可以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