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夢已遠

   母親的兄弟姐妹一共有六人，有二男四女，在過去的農村鄉下，總是認為男孩比較有價值，因此外公就把老二和老四這兩個女兒，送給別人去撫育，當然這老五和老六都是兒子，可以傳脈接代的男生，是要自個兒留下來，再苦都要帶在身邊，以免香煙斷了續。

    老五是我的大舅舅，上來台北以後，本來是學木工的，後來又去跑船，最後在他的二姐，也就是我媽媽家落腳，幫我爸爸顧店。那個時候，我才唸幼稚園，是我家裡最“懂事”的男人，他跟我媽媽講話，我都在旁全程參與，好像聽了一場又一場，沒有結局的連續劇，內容的詳細情節，我都不太記得了，只記憶阿舅老是問我：有沒有道理？

   母親最常埋怨的是，因為離開了父母身邊，以至於別人家的爸媽都沒有好心疼愛，因而沒有讀過一天的書，從小就是做不完的工，最常做的就是幫人去放牛，那是她最為輕鬆的工作，因此她跟牛的感情也特別的好，她這一生中，就再也不吃牛肉！小時候我們常慫恿媽媽吃，說牛肉麵多好吃，她就是連湯都不喝，騙我們說牛肉味道太腥了！其實啊，舅舅就很頑皮，有一次他就故意地把一湯匙的牛肉湯，倒在媽媽的白飯裡，媽媽做完事，就把那碗帶有“腥味”的飯扒光光，只剩下乾笑的舅舅，和我這不敢坑聲的小男人！

   每次媽媽向舅舅抱怨以前所受的苦，舅舅所受的委屈也不少，他說爸爸後來又娶了後母，又生了一些弟弟，人口眾多，吃的東西又少，後母對他們兄弟並不好，這可能是種族觀念作祟，自己的“種”將來一定會孝順自己！舅舅在小學沒有畢業，就拿著布巾包裹一些雜物，隻身就上來台北了！

   人家說“小孩子有耳沒嘴”，我就在他們姐弟的互相埋怨中，一直到了我國中，因為功課較為忙碌，也就不知道結果如何了，我一直不了解的是，母親一直重複的講她過去辛苦的歲月，那些話應該是講給外公聽的，而舅舅卻也不是替外公解釋，只解釋自己並未享有更大的利益，這種爭議再十年也都講不清楚，犯了錯的父母親都已不在人世，只留下恨自己親人的母親和四阿姨！

    最近看完“蓮納瑪麗亞”的一些訊息，她是失去雙臂的女孩子，卻依然用她剩下的器官，尤其是她美妙的歌喉，唱出感動人心的聲音。我是不知道她如何造成的殘障，但是她若是像我母親，應該抱怨她的母親，或許牽連到沒盡責的醫護人員，甚至於應該更認真地找出誰是真正的“凶手”，叫那些“兇手”跟瑪麗亞認錯、道歉？可是她都沒有這樣做，他選擇了“放下”，選擇了“原諒”，過去沒有手的日子，是真的辛苦，看著別人用著雙手穿衣服、吃飯，好像是在向自己炫耀我所沒有的，但是未來的路呢？卻有好長好長要走！我是覺得，我們不應該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就當做作了一場很久前的夢，它已經很久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