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喧囂雜沓聲中，我被突來的開門聲驚醒，回過神確定不是敲撞我的門之後，我知道“房東”又帶人來看對門的房間…那僅僅一牆之隔。

貼近門板，在原弧形小孔裡，我看到對門前一男一女；女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嬰兒。

這男人看來約莫四十多歲。而這女人（或許該說女孩）未脫稚氣的臉龐，有著十幾歲孩子的嬌嫩。

「這房租只要四千元，外帶一個月押金，不含水電…」“房東”喃喃他的生意經。

「沒關係～我租了！～阿嬌，妳先住下來，缺什麼我們再買…」中年男子看來決定了。

透過一道牆門，斷斷續續只有房東與男子的段落對話，我始終沒有聽到那個叫做“阿嬌”的女孩發出任何聲音。

接連幾天，除了男子總是在傍晚時分偶而來敲敲房門，像搬來、帶來一些東西，又在不久後離開之外，我不再聽聞任何動靜。…看來，這男子並沒住這裡，只留女孩與這嬰兒獨居。

這不關我的事，一直都是。

直到…她干擾到我。或者該說～是它（他或她）干擾到我…這天生以哭鬧竊奪目光的嬰兒。（請別介意我用“它”來稱呼這大巴掌一點的嬰孩）

它總是不間斷哭鬧。日夜透過隔音極差的一道牆，渙散我的神經，摧毀我的好夢。我猜想…這女孩真的太過年輕，年輕的幾乎不懂得如何去安撫她的嬰兒。

這種臆測是正確的。

有那麼幾個深夜，我清楚的聽到哭聲…兩個人的哭聲；嬰兒與女孩同時的啜泣。

我，並沒有太多好奇心，也懶得去想像他與她或它之間，存在怎樣的關係？！只是，這樣的哭聲，在這樣的夜裡，原本干擾下的惱怒，反而被一種悲憐的心情取代。

又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編織一個美夢，讓一份純真就此葬送？

我想著…一個懵懂少女為了一個中年男子懷孕而失學離家，卻不相容的被安置在男子「真正的家」之外。

（無法想像他給過她什麼承諾，讓她足以被欺瞞甘心承受這委屈？）

這一天，隔壁再度傳來那男子的聲音…算算他或許也有半個月沒來看她了。

聽不清楚那是怎樣的對話，只是一說一答的模糊。直到，高亢的音調，穿透一牆而逐漸鮮明…

「妳怪我？！會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男子顯然動怒。

「……」女孩只是一直沒停止哭泣。

「我不是不讓妳回家，只是不是現在。如果別人知道開始閒言閒語，妳叫我這張臉往哪裡擺？！」

「可是…爸！我不要一個人住在這裡…」

「我早跟妳說過，那男孩子有問題，妳不聽～等肚子大了，他又不見了。現在小孩都生下來了。說這個，太晚了！」男子幾乎用顫抖的語調說完這每一個字。

我摒住呼吸，感受隔牆瞬間的僵硬～也順勢把耳朵貼近牆邊，讓「好奇」自然渲染。

男子顯然經過一番思考的整理，開始恢復平緩的聲調：「阿嬌！從妳媽過世之後，爸爸也只剩下妳。妳不用委屈太久，等過些日子小孩的問題處理完，妳就可以回家，也要繼續回學校唸書。無論妳犯過什麼錯，都是我最疼愛的女兒…等這件事情過去，什麼都可以從頭開始。」

隔牆不再竄出異常聲響。

我不知道女孩是否依然繼續自食其果的哭泣？或者無奈的父親也跟著紅了眼眶？！只有…嬰兒依然斷斷續續的哭鬧著。

日子依然持續，只有幾天的光景，一切就歸於安靜。

女孩搬走了，也把任何聲響帶走。無從得知的結局，就彷彿她從來都沒存在過一般的不再重要。

我，還是偶而睡夢中驚醒，恍惚以為…又聽到那嬰兒的哭聲。

(栽心作品回顧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