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圖(一) 周易》作為五經之首,三玄之一,由於其起源和中華民族的始祖伏羲氏關係密切,又因為“致廣大而盡精微”而被認為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活水源頭。許多學者認為《周易》是從“河圖洛書”演化而來的。漢孔安國在《尚書傳》中說:“河圖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取之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洪水,神龜負文而列於背,有數至九,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籌。”孔安國的這一論述似乎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兩幅以數位排列為主要內容的“河圖”“洛書”的最早依據。 到了漢劉歆在整理《洪范》時則直接引用了這一說法:“毖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賜雒書,法而陳之,《洪範》是也。”這裏劉歆可能因資料的缺乏而認可了伏羲因河圖而畫八卦的說法。但對於“雒書”卻明確地指出它是舜因為禹要治洪水而賜予的幾條法則。劉歆在《洪範》序中說:“聖人行其道而寶其真,降及于殷。箕子在父師位而典之。周既克殷,以箕子歸,武王親虛己而問焉。故經曰‘惟十有三祀,王訪於箕子,王乃言:嗚呼,箕子,惟天陰騭下民,相協厥居,我不知其彝倫逌敘。箕子乃言:我聞在昔,鯀湮洪水,泊陳五行,帝乃震怒,弗畀《洪範》九籌,彝倫逌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籌,彝倫逌敘。此乃武王問《雒書》於箕子,箕子對禹得《雒書》之意也”。 《洪範》所載《雒書》的原文有六十五字:“初一曰五行,次二曰羞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次四曰葉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艾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由於《洪範》所載的《雒書》是出自箕子之口,所以以上的經文是否就是舜賜禹的原文,就不得而知,因為箕子距禹的時代已經有了夏商兩朝近千年的歷史。即便是當時有《雒書》的原書,也難保不被歷代的君王和學者對之進行修改和添枝加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箕子所傳的雒書肯定包含了雒書的主要思想與觀點。我們在懷疑這部雒書真偽的同時,首先,並更值得懷疑的是孔安國的“禹因有數至九而第之而成九籌”的說法。因為據《洪範》記載的九籌算上“畏用六極”應該是有數至十才對。劉歆在整理《洪范》時顯然受到了“有數至”的影響,而強行把“向用五福”“畏用六極”合併而湊成了九籌之數。 在否定了“有數至九”的說法後,現在的以一到九的數字排列的洛書幾乎失去了其存在的原始依據。而且《洪範》中我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數字圖的影子。 正式把這兩幅數圖稱之為“河圖洛書”已經是到了宋朝。《漢上易傳進書表》說:“國朝龍興,異人間出,濮上陳摶以先天圖傳種放,放傳穆修,修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放又以河圖洛書傳李溉,溉欻傳許堅,堅傳範諤昌,諤昌傳劉牧。”當中所述的“河圖洛書”出自陳摶之手,其傳承本來是十分清楚的。只是後來這兩幅數圖被朱熹收入《周易本義》篇首,並命名為“河圖洛書”而得到了肯定。稱之為伏羲氏所制的,龍馬出河時的圖形。 所以可以肯定,上述的數圖絕不是真正的河圖與洛書。《四庫全書提要》說“陳摶為闡易理,衍為諸圖。”“取大衍數作五十五之圖以當河圖。”很明顯,陳摶只是以數圖以當河圖而已。宋代正是圖書之學最盛的時期,圖解成風。陳摶為了演繹《周易》而畫了很多圖形,到了劉牧作《勾隱圖》時竟有圖三卷共五十五幅,其中就有“五行生數圖”和“五行成數圖”。兩圖合在一起後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河圖”。由於圖形繁複,劉牧本身並沒有把這幅圖叫做河圖,而是把相對簡單的九宮圖叫做河圖。但同時代的朱熹和邵雍卻持相反的態度。 有必要說明的是,河圖所依據的大衍之數衍演算法的出現確實要較九宮圖早得多。殷商時期數字卦已經大體上與大衍數衍算結果相吻合,春秋時,其筮卜方法已經相對固定,只是沒有出現圖式而已。 而最早的九宮圖是1978年安徽雙古堆出土的《太乙九宮占盤》或稱之為《太乙玄圖》。其年代在漢文帝時期前後。究其源卻是《禮記.月令》對帝王在不同時令居住在不同居室的記載。後世稱之為“明堂九室”。不過在《禮記.月令》中卻不是九室,而是五堂十二室。 “孟春,天子居青陽左個;仲春,居青陽太廟;季春,居青陽右個;孟夏,居明堂左個;仲夏,居明堂太室;季夏,居明堂右個;中央土,居太廟太室;孟秋,居居總章左個,仲秋,居總章太廟;季秋,居居總章右個;孟冬,居玄堂左個;仲冬,居玄堂太廟;季冬,居玄堂右個。” 到了西漢戴德著《大戴禮記》,其中《明堂篇》才提到了九室之說:“明堂者,古有之也,凡九室,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但也很可能只是一個偽託而已。《漢書.藝文志》記載的禮十三家中有《明堂陰陽》三十三篇,可能是戴說的依據,只是原書已失,具體內容我們無從得知。不過大衍之數的起源要遠早於九宮說卻是無爭得事實。所以《周易本義》被欽定為易學教科書後,朱熹的這種河圖洛書的提法也就被認定了下來。 所以很明顯,這兩幅數圖都是在同一個瓶子裏裝的不同的酒而已。單就河圖來講,它只是《大衍注》的文字注解以奇數為白點,偶數為黑點排成的圖形。朱熹的做法只是託名自重。同樣的做法歷史上還有很多。《宋文憲集》就說:“羅願以一圈以為河圖,陰陽相合,言出於青山隱者。”這是把太極圖當成河圖。清時,劉一明《周易闡真》就列出古河圖、古洛書河圖洛書八卦合一圖等等,竟有三十一種之多。本來以圖解易應該是一種創舉,可是到了後來漸漸地人們忘了它只是圖解,反而用它替代了歷史真相。必須明確的是,這種圖解也並不是宋陳摶獨創或獨有的。 《漢書.五行志》:“火,水妃也。妃以五成,說曰天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水,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位皆以五相合,而陰陽易位,故曰配以五成,然則水之數六,火七,木八,金九,土十。”這就是“五行生數圖”與“五行成數”圖的最早文字敍述。而在這之前的《洪範》中只說:“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這裏的數字還只是一個序數,不存在位置的變化與排列。到了漢揚雄仿周易而作《太玄經》時,在《玄數中把五方五行四時合為一體:“三八為木為東方為春,四九為金為西方為秋,二七為火為南方為夏,一六為水為北方為冬,五五為土為中央。”在《玄圖》中說:“一與六共宗,二與七為朋,三與八成友,四與九同道。五與五相守。”我們可以看到,如果根據揚雄所述而畫圖,那麼與陳摶的“河圖”沒有什麼區別。《大衍注》與此大致相同。 那麼,是不是漢以前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圖形? 據漢書記載,揚雄博覽群書,持才傲物。在他每看見當時“名士”所作的“絕世之作”時必然會以同樣的命題寫一篇文章公佈於世。如“反離騷”等。後來又仿人們認為玄之又玄的《周易》而寫了一部《太玄經》,其中就包括“玄圖”與“玄數”。而此時《易傳》的整理和完善才剛剛結束,實際上《易傳》也只是漢學者根據孔子和先秦論易的一些言論擴充而成的。揚雄的這一做法在當時受到了普遍的爭議。但對《太玄經》本身卻沒有受到批評。由於過於深奧,《太玄經》並沒有馬上流行起來,到了唐朝時,其影響力才逐漸擴大,李白就有“白首太玄經”的詩句。相反,其為《太玄經》而寫的《傳》在漢末就大行於世。受到了廣泛的尊重。作為其中重要的一部分《玄圖》與《玄數》,如果漢以前就有以之為內容的《河圖》存在的話,為什麼就沒有學者指出來?《漢書》成書在《太玄經》之後,在《五行志》中,班固提到了五行生數和成數的問題,它似乎是劉歆等作《太初曆》的一部分內容。作為以記錄歷史為榮的班固,應該不會把如此重要的,作為“中華文化起源”的河圖記錄得如此草率,而且也不為之正名。 另一個佐證就是秦始皇焚書坑儒的事件,並不是對所有的典籍全部焚毀,焚毀的是自己為乘傳著正統得儒家經典,當然肯定有擴大化的現象。但對如《夏書》《商頌》《周書》、兵家法家等等的著作都予以保存。他禁止私學,卻發展了公學,並對歷史文字的發展做出了一定的貢獻。漢文帝之前的人物所引用的典籍大體上與《左傳》沒有什麼區別。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董仲舒和賈誼的時代。隨後,孔子壁中書的發掘出現, 儒家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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