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都知道，過馬路，得先左看右看，才能安全保命。搞經濟，也同樣道理：不能只押寶一邊。跟某個國家的往來特別密切，難免，但政府必須想盡辦法，降低將來受制於這個國家的風險。

看看最近歐洲上演的天然氣大戰，就不難明白這道理。

歐洲人所用的天然氣當中，有四分之一，都是來自俄羅斯。多年來，無論誰執政，歐洲都在想著如何降低這個比率，讓歐洲在能源上不必受制於俄羅斯，不用終日提心吊膽的，擔心俄國佬哪天突然翻臉，切斷輸往歐洲的天然氣管，或是像上個月那樣，一口氣把石油的出口關稅調漲兩成多，硬是讓歐洲人的口袋大失血。

上週，歐盟外部關係主席班妮達‧費若華納，就專程造訪了中亞的小國土庫曼。土庫曼位在里海邊上，人口只有四百多萬，卻有著豐富的天然氣資源，因此長期以來，都是各強國爭相拉攏的對象。而土庫曼也廣結善緣，努力跟大家都做好厝邊，土庫曼所新開發的天然氣，除了一大部分會往北輸往俄羅斯，也將往東，透過一條預定明年才會完工的泛亞管線，賣給中國；接下來還會往南，計畫新增一條管線，賣給巴基斯坦。

至於西邊的歐洲，土庫曼當然不會得罪。上任沒多久的總統玻第幕佳梅多夫，就承諾來訪的費若華納，將保留100億立方米（10 bcm，bcm是billion cubic meter的縮寫），賣給歐洲。雖然在兩人的計畫中，對於將來要怎麼運送這些天然氣，八字都沒一撇，而且這區區10 bcm的量，相較於整個歐洲每年所消耗的500bcm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消息公佈後，還是讓歐洲各國很開心。畢竟，風險，能降低多少算多少。

費若華納這次的土庫曼之行，只是歐洲長期以來想要擺脫倚賴俄羅斯的努力之一。眾所皆知，歐洲最具體也最重要的一項野心，就是著名的納布可（Nabucco）天然氣管計畫。這項長達三三○○公里、耗資近三千億新台幣的大案子，就是希望能讓中亞國家要賣給歐洲的天然氣，可以繞道里海，穿越土耳其，直達剛剛加入歐盟的保加利亞與羅馬尼亞境內，不必經過俄羅斯。

而由於土耳其對部分歐洲國家來說，到現在仍然有點「敵我不明」，因此除了「納布可」之外，還有項「白流」（White Stream）計畫正在規劃中，按照這項計畫的構想，中亞的天然氣將可以透過「白流」，繞道土耳其北方的黑海，送往歐洲。

歐洲人想要分散風險的戒心，俄羅斯當然看在眼裡。為了確保自己國內油氣產業的優勢，為了讓歐洲國家繼續倚賴它，這幾年來，即將卸任的總統普丁也不斷與周邊國家合縱連橫。其中，由俄羅斯發起、耗資五千億新台幣的南流計畫（South Stream），現在就如火如荼的進行中。這條天然氣管將從黑海開始，一路穿越羅馬尼亞、匈牙利、捷克與奧地利，還可穿過希臘，一路通到義大利。由於普丁所提出的條件誘人，因此包括保加利亞、義大利等歐盟成員，都已經決定加入該計畫，奧地利則在慎重考慮中。假如能於預定中的二○一三年完工，等於又是一把利劍，刺向歐洲。

對歐洲來說，面對既強勢又握有資源的俄羅斯，情勢當然棘手，但卻不是完全沒籌碼的。畢竟，論市場，歐洲的人口，整整比俄羅斯多了三倍，除了天然氣之外，也是俄羅斯其他產業重要的市場；論財富，歐洲人的國民所得是俄羅斯的十倍以上，還有很多商機等著發掘；論管理技術與金融操作，俄羅斯更是還有很多得向歐洲學習的地方。也就是說，俄羅斯若想在天然氣上惡搞，也未必聰明。

就像亞洲的博鰲，歐洲才剛落幕的北約高峰會上，每個參與的國家，都在找尋對自己最有利的答案，都在全球複雜的脈絡中，謹慎地左看看，右瞧瞧。強勢的國家，試圖強者愈強，處於劣勢的國家，則絞盡腦汁找出優勢。

  沒這麼想，就是拿老百姓的經濟安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