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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05 18:20:43瀏覽215|回應1|推薦7 | |
如果要下個結論,我認為世界上最美麗的莫過於人心,最醜陋的卻同為人心。我是繆村耘,一個破產的心理諮詢師,一個滯銷小說家。 我開著來自台北一家二手車商所購買的三菱車款,正通行在台三線的道路上,車速不快,以致讓我深深的感受到欺騙,踩油門只會加速消耗油量,卻不見增加速度,我想起車行老闆殷勤地向我介紹,這款三菱汽車標榜省油、好駕駛,但我從沒想過實際上竟會如此不堪。 因為一通電話,我急著往南部行進,那是一名房屋仲介銷售員帶來的消息,一棟與我有關的房子,正以極低的價格出售,那是個相當吸引我的價位,剛好符合我身上的僅剩的財產,三十萬元。 自從一個月前我發表了新書,出版社非常看好這本名為潰蝕的恐怖小說,甚至替我印制了一萬本準備銷售,這對一個新手小說家而言,簡直是一種夢想,雖然我心裡打從一開始就只想要賺錢,但一切卻像新書發表會那般空蕩,銷售不如預期般的沸騰,開賣一個禮拜銷量急轉直下,此後沒有再賣出一本,總共只賣不到三百本,庫房裡堆積著上千本新書,全成了廢紙,我的掏金夢也宣告破碎,但出版社還必須支付我基本的版稅三十萬,最後我離開出版社時,還清楚地記得社長那張臉,充滿絕望與空洞。 我猜測著社長可能打算壓定這本書會成為年度最暢銷的作品,龐大的印刷費用與人事開銷此刻正逐漸壓垮這間出版社,而我也開始懷疑著,這輩子最煎熬的時刻或許還沒完,而那通電話卻來的正好,或許我應該回頭繼續當我的心理治療師。 三十萬,我很清楚那棟房子的真實價格,以目前的行情,粗略要支付一千萬才能擁有,如今卻以賤價出售,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我在電話裡詢問過銷售員這個售價的理由,他只說了:「德妃太太堅持要以低價出售,我們只能照辦。」 這樣的答案讓我很意外,姑且不論一般房屋仲介的嗜錢心態,我所認識的德妃太太,絕對不會如此善行,理由很簡單,那個女人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吝嗇貪財的人,也是我過去的房東。 我永遠都忘不了,當她知道我破產的那一刻,態度是何等的惡劣,她也讓我見識到人心是何等的醜陋,老實說,此刻我的心裡有一絲絲的歡愉感,我得承認自己仍然有些許的記恨心態,但我也開始查覺到不對勁,如果德妃太太那病情沒有得到治療,說不定真的會有改變態度的可能,畢竟過去因病而變的個案太多了。 我不自覺的回頭看著自己的後車座位,上頭一個大紙箱裝著一百本的潰蝕,小說裡頭的第二章,寫的就是以德妃太太為原形,編寫關於那病情的故事,老實講...如果沒有親眼目睹,根本沒有人肯相信...這世上會存在著那樣充滿未知的事態,就連目擊者的我,事後都曾懷疑過,那段經歷是不是自己幻想所憑空捏造,或許一切只能等待會面德妃太太之後才能確認,不過在那之前,我得要先找上一間旅館暫住一晚。 天色雖然尚在中午艷陽晴空,不過依照這台二手車的性能,估計是不可能在今天到達那間房子。 從台北一路開下來,我並不是很在意路途的風景,不過這個路段卻吸引著我,沿途座落著不少木雕館的風格店家得知,這裡就是有名的三義鄉,可嘆的是,曾經知名的景點,卻不見多少遊客,一位年邁的老者引起了我的留意,一臉迷茫地坐在店門口,手上握著一把刨刀,我開車經過時,他的雙眼短暫地與我對視,可我卻看不到任何歡迎的訊息,反而是一種呆滯,我不曉得他為何如此,但我很清楚,我也曾經有過這種表情,不過我可不想再多思索那情緒反芻,不知那老者是否願意接受心理治療,或許我應該記下這個地方,以後多留意這邊的反應。 看著路途前方不遠處,一片枯黃樹林壓在眼前,當視線轉到四周山丘上,卻是一片翠綠,這讓我有些遲疑,不過一路上自從經過三義以來,時間已經過了三十分,這趟路途上卻一直都沒有分岔路,我印象中台三線應該不是如此寂寥,又或者是我記錯了,畢竟前方應該是通往火炎山的方向,應該鮮少有人煙聚落。 車子進入了枯葉林,地上是一整片枯黃落葉,從車前窗往外的視野,卻不見樹頂的透光,反而是一整片盤根錯節的樹枝,硬是將日光遮蓋住,少了日光的照耀,透過開放的車窗,我可以明顯感受到四周的氣溫驟降,一股陰涼感緩緩的從身旁竄起,也讓我感到舒適。 吹著迎面的涼風,隨手便打算轉開車上的音響,早在出發之前,我便放了最愛的爵士樂與薩克斯風曲目的音樂光碟,如今正是時候,我確實的轉開電源,訊息屏幕上顯示著綠色的亮燈,然後告訴我目前正準備著一張CD,接著按下播放按鈕回到方向盤上繼續駕駛,但幾秒鐘過後,依然不見音樂出現。 我把視線稍為轉向音響,然後伸手敲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反應,於是我開始強烈懷疑,車行老闆簡直是黑心到極點,竟然連車內音響都是故障的,白白浪費了我支付了三萬八,這簡直不可理喻。 「蹦!」 一個撞擊聲突然從車前蓋傳出,我的腳下意識的急煞車子。 「該死的,那是什麼?」 雙手緊緊得扣住方向盤,剎車踩得很緊,仍然有些驚魂未定,我慌張的看著前方,但是沒有任何凹痕,我回想起剛才的經過,即使把視線移到音響處,但我很清楚,這四周絕對不可能有人影,撞擊聲是怎麼回事?我趕緊下車查看,走到車前仔細檢查,沒有任何損傷,翻開車前蓋,沒有任何凹痕,這讓我百思不解,如果是撞到東西,應該會有痕跡,除非...是很軟的東西。 我轉頭看著車後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我沒有看到任何生物的殘骸,也沒有血跡,不過...滿地的落葉上,卻有個東西在蠢動。 我開後車廂拿起高爾夫球桿,雙手握得很緊然後高舉,看著車後方那片枯葉不自然的蠢動,頓時讓我頗為緊張,畢竟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山上,什麼東西都可能出現,如果是從未見世的新物種,一點也不奇怪,因為這片生態豐富的國度上,曾經被生物學家喻言,估計有千百種生物尚未發現,其中絕大多數為昆蟲。 我慢慢地靠近,接著側身單手伸長高爾夫球桿,打算翻動檢查這蠢動的東西究竟是甚麼,球桿觸碰了蓋住的枯葉,觸感透過鐵桿迅速的傳到全身,那是類似蠕蟲般柔軟,卻又帶著流體的滾動,接著我果決的掀開枯葉,眼前的東西卻讓我勾起了回憶。 那是一隻彷彿從地獄攀爬而出的怪蟲,長著類似蜘蛛的八隻長腿,身軀卻帶著一顆類似膿包的球形物,透著泛黃色的薄膜可以清楚看見裡頭正扭動著一個條狀物體,軀體與大蘭多蜘蛛體型相仿,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怪蟲,第一次發現的地方,正是德妃太太租給我的房子。 看著怪蟲依舊蠢動著,我不敢再靠近,回憶裡危險的警訊告訴雙腿小心翼翼的退後,然後心裡只想趕快逃離這裡,因為我知道這種蟲移動速度極快,而且懷有神秘的毒素,德妃太太的身上的怪病,就是源自這種蟲子。 盯著那隻怪蟲依舊停在車後方蠢動著,我也快速的坐回車內,然後趕緊駕車離開這個地點,一路上我不時看著後照鏡,心中不斷的反芻著駭人回憶的餘盪。 「果然不是幻想,真的有那種蟲子。」 此刻的我,腦內不停的圍繞著這句話,接著關於那一切的回憶,不自覺得重演了一遍。 那時候的我,因為一場與病患糾紛的官司而敗訴,那是我們這一行總會遇見的事情,只不過發生在我身上,一切都變得很複雜,我無力支付那龐大的費用,於是只能向法院宣告破產,而且心理治療師的資格必須暫停一年,並且需要經過二十小時的教育課認證才能重新擔任治療師,那段時間也是我悲慘歲月的開始,法院判決的那一刻起我才明白,為堅持自我理念竟要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幾乎賠上我的一生。 此後,法院開始追討我所有的財產,他們派遣了一些專員與我協商,最後決定扣押私人的家俱與任何歸屬我名下的值錢物,因此我已無力再繼續租下那棟房子,我並不曉得德妃太太是怎麼得知我破產的消息,但她就是在官司判決後當天晚上,一個人不懷好意的上門。 德妃太太年近六十,累積多年的風霜完全顯現在外表上,囤積與鬆垮的脂肪填滿了頸部,碩大的身形讓手臂壓出了許多皺褶,臉上的老人斑刻意的用大量的粉妝掩蓋,但卻終究掩蓋不了皺紋,德妃太太極度的陶醉於別人稱讚她是個標緻的美人,以一個心理學者的角度,那完全是藉由自我催眠來逃避現實的心態。 在我打開門的那一刻,她便強硬地闖了進來,並且帶著嘲諷的語氣:「這麼久才開門,我可要好好仔細的看清楚、認明白,這屋子裡屬於我的東西有沒有消失不見,尤其是窮途末路還有案底的人,甚麼強盜的事都幹得出來。」 她手中拿著一張明細表,上頭標示著租屋那一刻遺留在屋子的所有東西,我從一角窺視到紙上寫著一細目為壁紙與窗簾,當下我立刻感到不妙。 「房東太太,妳還記得當初說過,可以讓我更動老舊壁紙與窗簾的同意吧?」 德妃太太歪著頭斜視看著我,並且冷漠的說:「那是什麼時後發生的?有證據嗎?」 當下我就知道,那是早就預謀好的,接著德妃太太繼續對我羞辱著:「水晶燈、壁櫥、浴室裝潢、格紋天花板、還有這個令我看了就噁心的壁爐,這可全都不在房屋契約書裡面,難不成...你想誣衊我曾經同意你做過這些破壞房屋的變動?我可警告你,這屋子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連裡頭長的黴菌都是我的。」 聽到這裡,我已經不想坑聲,正確來說,我已經不打算理會這個不可理喻的婦人,但我相信這些變動只會使房屋增值,德妃太太一定在打什麼算盤,接著便聽到那段話:「屋子的所有變動已經無法回頭,追討賠償什麼的...一點用都沒有,可不是...你都已經破產了,還有錢賠我嗎?我記得租約還剩七天,你最好在七天內全部搬走,否則時間一到,剩下的東西我都當垃圾全丟掉。」 這種話明顯的表露了意圖,卻只能照做,現階段的我一點反抗力都沒有,並且還要開始煩惱破產之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德妃太太繼續盯著屋內的各種東西,心裡似乎正在盤算著利用價值,接著發出了怪聲:「呀!」 「你不只做了該死的變動,還破壞了我的屋子。」 這種指控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誣衊,加上剛才蓄積以久的不滿,這讓我實在忍無可忍,當我一股衝動想要上前去爭論時,德妃太太發出了慘叫聲。 「啊啊!」 霎時間一道粉碎的木板從牆上噴散,一團黑影從破損的牆壁內跳了出來,我趕緊跑到門口處開燈,等我回頭時,只見德妃太太早已經用手掌將黑影給擊中,手掌緊緊的貼在一旁牆壁上,掌縫間滴落了些許黏稠物,臉上表情驚慌失措。 我緩緩的上前去查看,當德妃太太將手移開時,一隻長得像蜘蛛得大蟲子跌落在地上,我用夾子翻動著,仔細的檢視這隻大蟲子,結果卻發現這是一隻前所未見的新物種,但長相實在太詭異,從破碎的軀殼中噴出的體液,不停散發著嚇人的腐敗臭味,彷彿多種潰爛已久的東西混雜在一起,這讓我很難相信,這種生物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物種,於是我稱它為來自地獄的怪蟲。 德妃太太的手掌沾滿了怪蟲的體液,並且漸漸滲出了紅色液體,因為拍擊而意外讓噴散的木削刺穿手掌,傷口與怪蟲體液混雜,我擔心可能會有感染問題,於是先請德妃太太前往醫院檢查,然後收拾屋裡的殘局,奇怪的是,當我回頭想要掃掉那隻怪蟲屍體時,它卻消失了,我在那裏四處尋了好幾遍,確實真的沒有發現任何殘骸,但是牆上卻依舊殘留著那惡臭的體液。 我花了幾乎一整天的時間,才用各種芳香劑蓋住那種難忍的臭味,接著便開始進行搬家的作業,而當我每次經過那個怪蟲曾經出沒的地方,我都會特別留意,但始終沒有再看到蹤影,我心想著,這可能是某隻老鼠叼走了,之後便不再理會。 三天後,屋子進出頻繁的不是搬家公司的員工,而是法院派遣來查封財產的人員,那是相當諷刺的時刻,我當了將近十年的心理治療師,最後甚麼都沒有,我必須感謝一個律師朋友幫我跟法官爭取到一項福利,讓我可以保留住陪伴我十多年的老車,方便我依然有交通工具,不過說穿了...那輛老車根本賣不了錢,搬運去回收可能還要倒貼,不過就算有車...應該也沒錢付油錢,更遑論支付汽車稅。 當我正忙著哪些東西該查封、哪些東西屬於房東時,一個陌生的臉孔出現在屋子裡,並且四處張望著,那是一個高傲又略帶姿色的女人,身上擦的特殊香水味讓我不得不想起德妃太太的身影,那簡直是同一款,我記得德妃太太曾經驕傲的炫耀過,她身上的香水是專屬於她的產品,是香水公司專門為德妃太太一人獨佔的配方,這種味道會出現在這個女人身上,實在令我訝異,因此我猜測著,她應該是德妃太太的女兒,又或者是親人。 當她巡視過屋子兩三遍之後,總是很刻意的停留在那個曾經出沒怪蟲的破牆區域,然後很仔細的打量著,接著朝我走過來,很小心的靠近我的耳邊悄悄話,這個舉動讓我有些驚訝,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我不敢置信。 「三天前那條怪蟲呢?你藏到哪裡去了?」 那時我才知道,這個年輕的女人就是德妃太太本人,她跟我說著,自從被怪蟲的體液沾染後,她在醫院生了一場怪病,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被請回家休養,之後全身更長滿了痘子,並且開始發腫,身上也散發著臭味,接著就在今天早上,當德妃太太起身進浴室時,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回復了年輕貌美的身體。 從那一刻起,德妃太太每一天都出現在屋子裡,並且一天比一天更會打扮,不時的擺弄著身體勾引著屋內出入的搬運工,簡直早就忘記了自己早已年近六十的年齡,而且家中還有老夫與兒子,這一切看在不知情的搬運工眼裡,早就被迷得七葷八素,但我卻很清楚,一舉一動都令我感到作噁。 但是我也留意到某些不尋常正在變化著,透過衣服皺褶與光影的變化,我發現到德妃太太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凸出,那種身體變化異常快速到令我不得不注意,但回想一個年老的婦人能夠短時間變年輕,這世界還有甚麼是不可能的,我也沒有再多思索追究。 終於在第七天,當我已經完全清空那棟屋子的時候,我身上僅剩財產,只有那疊厚重的個案紙本資料以及不值錢的貼身衣物,看著四處灰暗的道路,我已經不知道未來該怎麼過日子,但是該做了結的事情終究要結束。 我開車停在德妃太太的家門外,正打算進屋歸還鑰匙,此時卻在屋外聽見詭異的談話。 「我的乖兒子,你可要記住你是從我的肚皮裡面生出來的,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媽媽的,如今不過是把一部份歸還給我...。」 接著聲音便消失了, 然後大門突然打開,德妃太太頂著一個駭人的肚皮站在門口,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無法掩蓋住異常腫大的腹部,肚臍被擠出外露,明顯緊繃的皮膚彷彿被撐到極限的氣球,隨時都可能破裂,而我卻看見令我毛骨悚然的異常蠕動,在肚皮上蔓延著,全身已經佈滿著汗水,滿臉不見紅潤血色,雙眼死氣沉沉的瞪著我,披著滿頭亂髮,彷彿一個瘋婆子。 「我是來還鑰匙。」 德妃太太很快的從我手中把鑰匙搶走,然後很快的鎖緊大門,接著發出了慘叫聲:「呀啊啊...咖啊啊!」 那尖銳、高頻調的刺耳聲,直到現在仍然在記憶裡揮散不去,而那卻是我記憶裡與德妃太太最後的會面。 自從那一天後,直到現在我都不太相信還會有機會見到她,至少在當時我壓根都不願再與那個婦人有任何牽連,現在會有這種機會,我的心境感到有些突兀,但是為了一棟唾手可得的房屋,只需支付三十萬元便能夠擁有舒適的宅第,對我來說,再多的冒險都應該嘗試,或許我真的窮途末路,在歷經過命運苛刻地壓迫後,說不定我的人格正一點一滴在流逝,原本在乎的事情,現在也都能夠泰然自若。 在我回想起那段回憶時,我的車子從沒停過,當我回神時,天色早已經昏暗多時,車外一股強風打在街道的行人樹上,敲落了一陣陣的紅葉,那時我便知道...車子已經在熟悉的街道上,我望了一眼手錶,時間已經深夜四點。 我很訝異自己竟然能在一天之內趕完路程,不過就如同我估計的一般,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刻,住旅館已經不划算,於是我決定,先去那棟出售的屋子外頭探望看看,畢竟已經時隔三年。 車子繞到熟悉的街區外圍,然後從遠處的一排哥德式建築房屋裡,很快就找到熟悉的位置,那一棟熟悉的房屋外觀一點都沒變過,我將車子停靠在外圍柵欄外,接著很謹慎的靠近,我心想著,這時候可不希望被當做小偷。 當我踏在石頭板上,一步一步的走上門前的寬廊,一股難聞的味道在空氣中凝滯著,久久不散,彷彿是某種肉食動物屍體才會出現的硫化刺鼻味,我張望著四周,並沒有瞧見動物屍體的殘骸,我開始感到不安並懷疑是否是從屋內傳出,心裡想進屋裡一探究竟,看看發生甚麼異狀。 我試著扭動把手,發現大門竟然沒有上鎖,但一道詭異的黏液卻從鑰匙孔流出,臭味驚人,當我把門打開後,裡頭衝出了濃度駭人的腐爛臭味,光是張眼都覺得刺痛,我拿起手帕嗚住口鼻,踏入屋內查看,此時才發現,地板上全佈滿著一種未知的濕滑黏液。 「碰!」 一個重物摔落木質地板的聲響從一間陰暗的房內傳出,那是我以前做為書房的空間,如今門卻沒有闔上,我不經意的說著。 「德妃太太?是妳嗎?」 我往幽暗的空房呼喊著,似乎可以感覺裡頭有股騷動。 「哦...喀...哦...。」 一種奇怪的聲音傳出,接著房門緩緩的探出了一張臉,緊密的貼在地上移動,臉卻朝上,我不敢置信那是人類可以出現的姿勢,但那卻從黑暗中慢慢地滑出來。 當那張臉與我漸漸靠近的時候,我才發現,那根本已經不是活人,而是一個被怪蟲佔據的肉體,而那張臉我很清楚,那是德妃太太。 頭髮早已經掉光,皮下的顱骨已經看不出形狀,只剩圓頂頭皮外躺著,那張嘴外露的不是牙齒與舌頭,卻是一個輪盤狀的利牙與吸盤嘴部,臉皮被撐緊,眼珠已經蹦出,只剩神經叢黏附著,樣貌十分嚇人,伸長的脖子與扭曲的手臂,身軀已經不成人形,行進如同無殼蝸牛般的滑動,散佈全身皮膚的孔洞,仍然不時的噴出氣體,我猜測著,德妃太太已經被一種類似寄生蟲的生物佔據了身體。 「德妃太太?」 當我遲疑的反應之後,著人皮外衣的寄生蟲突然停止移動,我感覺到...德妃太太的意識可能依然存在著,但我沒有再多想,後退一大步之後,立刻將大門關上,然後跑回車內,心中只想離開,直到永遠。 自那天晚上之後,我選擇逃避關於那些怪事的一切,就連房屋仲介的電話,我都刻意不接,我不曉得為何一切都變得如此詭異,我甚至懷疑自己早就瘋了,所以才會把幻覺出現的生物,投射到現實生活中,又或者...它們確實存在,只是我不願意接受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真實,因為人類是喜歡活在謊言之中的生物。 稍做幾天休息後,因為一名生化教授好友的來信,我必須趕到加利山頂上搭建的一所臨時生物實驗室,在路上不經意又走到了台三線,眼前就是上次遇到怪蟲的枯葉林,只是這次沒有遇到怪蟲,而是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在遠處樹林的一旁,朝著我的車子招手。 當我車子靠近時,那名男子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身上穿著衣物卻相當鬆垮,顯得不合身,白袍上掛著一個名牌,上頭標示著中央研究院的標誌,手上捧著一個大玻璃瓶,裡頭裝滿著黃褐色的液體,很像福馬林一般浸泡著一種條狀生物。 當我的車子停靠在他身旁時,他沒有過問半句話,有點失禮的大開車門闖了進來,接著穩妥自然地坐在車內,雙眼貪婪的望著玻璃瓶,頤指氣使地指揮著:「快,送我到成大。」 「很抱歉,我只能載你到東勢。」 我很快的回應,面對這種失禮的態度,我往往也不會太禮遇,但是這個年輕人似乎完全沒有聽進去我所說的話,一直興奮得盯著玻璃瓶內的生物。 「怎麼還在原地,還不快走!」 這個年輕人又再一次的喝斥著,這讓我有點不滿,雖然我心裡想著,反正只到東勢而已,到時候就趕他下車。 車內的氣氛很詭異,除了隱隱約約得從那玻璃瓶內可以聞到怪味,我覺得這個年輕人的神情也不太正常,他從頭到尾都對著玻璃瓶傻笑著,於是我隨口問:「玻璃瓶內是什麼東西?」 年輕人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看著玻璃瓶:「這是上帝的寶物。」 他的反應讓我有些訝異,他繼續說著:「它將會改變人類社會,不...應該是大自然的法則,它的存在將會完全扭轉我們既定的一切,打破科學的限制,這將是人類史上最重大的發現,而我的名字將會記載在科學史上,流芳萬世。」 瘋了,他真的瘋了,只有瘋子才會說這種天方夜譚,這個年輕人可能是流落在這街頭上的失智青年,看來我必須先把他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安置。 「我送你到附近的派出所,他們會照顧你的。」 當我說完時,年輕人的反應變得很劇烈:「什麼派出所!送我到成大去!就現在快送我到成大去!」 「不行!我只能到東勢。」 年輕人抬起頭對著我,然後一直瞪著我看:「你這個無知的人,這寶物能夠解救成千上萬個躺在加護病房的患者,可以讓身體的細胞再生,他是人類通往長生不老的鑰匙。」 聽到這裡,我瞪大了雙眼,然後低頭看著那玻璃瓶內的條狀生物,腦中浮現的是那隻出現在我面前兩次的怪蟲,以及德妃太太最後的那模樣。 「裡面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蟲?」 聽完我的話之後,年輕人的表情突然變得沉默:「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寄生蟲,它是基因突變最完美的生物,代謝散發的產物會讓宿主的細胞快速活化更新,保持著最顛峰的體態...你怎麼會知道是蟲呢?」 話還沒說完,年輕人突然打開了車門,然後跳了出去,連滾帶爬的在地上擦撞,等它站起來之後,我透過後照鏡發現,那名年輕人的肚子也逐漸地隆起,他小心翼翼地抱緊玻璃瓶,隨即竄逃進一旁樹林裡,消失無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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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