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夏天﹐兄弟倆﹐攝於日本北海道某個旅館]

「兒子﹐你回來這些個日子﹐後天就要回去工作了﹐可是都還沒有和我好好談談呢﹗」我對粘在電腦前忙著和弟弟玩遊戲的老大嚷著。他回頭不好意思的對我笑笑﹕「再給我五分鐘﹐我就跟你講話﹗」

上一次見到他﹐是今年暑假去加州中部看他的時候。但那也是我們的度假﹐在各風景區跑來跑去﹐沒什麼機會深入交談。這次他回來過聖誕假期﹐可是一回家﹐就和弟弟掛在電腦和電視前玩遊戲﹐難怪我要抗議了。

「 OK ﹗你要和我講什麼啊﹖」他果然言而有信的離開電腦﹐坐到我身旁來。

「談談你這一年的工作心得吧﹗有什麼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的﹖又有什麼讓你覺得挫折的﹖」雖然他也常打電話回來﹐但畢竟還是面對面比較溫馨從容。

他開始講一些工作上碰到的挑戰﹐特別是要管理一些資深的工人。他說去年剛開始工作時﹐覺得他們倚老賣老﹐作事很沒效率﹔而且他們看他這個剛從大學畢業的毛頭孩子﹐喜歡對他說﹕「嗨﹐我孫子也差不多你這個年紀﹗」讓他不曉得該怎麼督促他們提高生產。

可是一年多相處下來﹐他先以自己資淺﹐想要學習為理由﹐虛心向他們請教。待他們解說的時候﹐再不經意的問﹕「如果換用這個方式﹐結果會怎麼樣﹖」多半工人會說可以試試看。而平時也儘量和他們打成一片﹐互開玩笑﹔甚至還主動作些點心給他們吃。我說你們是食品工廠﹐每天看著的都是食品﹐還吃的下那些蛋糕餅乾啊﹖他笑嘻嘻的說咖啡時間﹐這類東西總是受歡迎的。

他接著談起教會生活﹐還加上一句﹕「我實在要感謝你和爹地﹐以身作則敬畏神﹐每搬到一個新地方﹐馬上找合適的教會﹐儘快參與、建立教會生活﹔所以到人生地不熟之處﹐我也總是求神引導我找到教會或團契﹐建立朋友圈子﹐並且參與服事。」

我問﹕「那你目前有什麼服事啊﹖」他說除了在小組帶領查經以外﹐最近還新添了一項﹐就是負責餐食。他們教會每個禮拜日專門給年輕人的晚崇拜之前有聚餐﹐不只招待會友﹐也照顧一些游民。他的任務是擬定菜單﹐協調人烹飪﹔人手不足的時候﹐也得「揚顯身手」﹐親自下廚。我笑著說﹕「哎﹗你煮的東西﹐大家敢吃啊﹖」

其實也不是取笑他。我知道他每承擔一個任務﹐總是有個目的﹐或是拓展生活領域﹐想要接觸幫助更多的人﹔或是勇於學習新的技藝﹐廚房服事就是屬於這類。

每次和老大聊天﹐我自己也受益。他從小就很有語言表達能力。記得他兩歲時﹐有次載他去離家十五分鐘車程的超市買東西。從一上車﹐他就開始和我談話﹐快到超市時﹐他突然說﹕「媽咪﹐我和你講好久好久的話喔﹗你看﹐從我們家一直講到這裡耶﹗」

他樂觀、直爽、有衝勁。成長期間﹐我發現他慣於從敘述裡去整理思維。遇到問題時﹐他會滔滔說著﹐我只需傾聽﹔除非他主動問﹐否則不用給他意見或勸告﹔若是耐不住﹐多嘴給了建議﹐他也不會領情。他要自己找到結論﹐決定行動的方向﹐我只需提醒他﹐每個抉擇都有後果 ( Choice and Consequence ) ﹐因此要思考明白﹐是否能承擔相關責任。

然而﹐是不是每次的對談都和諧歡暢呢﹖那也不見得﹗

就像那晚的談話﹐閑閑中我問起﹕「那﹐你的研究所申請﹐進行的怎麼樣了﹖」哎呀﹗踩到地雷了。只聽他聲音一揚﹕「這個﹐你就不用過問了﹗」他雖健談﹐但是對自己生活界限 ( Boundary ) 設定的很清楚﹐不想開放﹐讓人進去的部份﹐他維護的很堅決﹐而且不怕得罪、拒絕人。

對這樣一個孩子﹐或著應該說是「成人」﹐除了尊重他的生涯規劃﹐聆聽他的分享﹐再專心為他代禱﹐我還能作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