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起錨﹐ 揚帆﹐ 準備出海了。站在甲板上﹐面對藍天碧海﹐ 他的心已先馳至遠方的希望之島﹕ 或者在那裡﹐ 可以開始另一段人生之旅。

多日來夢魘般的奔波已成過去﹐ 他徐徐舒出一口氣。疲憊重重地襲上來﹐ 他蹣跚的下到艙房去。

迷糊夢境裡有人急切地喚他﹐ 兼且撼天震地似的搖他。待他醒透﹐ 發現劇烈晃動的﹐ 乃是整個船身。原來平靜的洋面﹐ 此刻已是濁浪滔天。他馬上明白﹐ 那位創造旱地滄海的神﹐ 似乎容他在陸路暢行無礙﹐ 其實早已在水域等候著他 …… 。

初讀聖經裡約拿的故事﹐ 我對他很不諒解。身為先知﹐ 卻玩忽職守﹔ 明知神的召令﹐ 膽敢背身而去﹔ 缺乏憐憫﹐ 還辯的毫無愧色。

我也不明白, 神為何堅持要這樣的人去傳達祂的信息。祂應該選擇像耶利米那樣『但願我的頭為水﹐我的眼為淚的泉源』﹐ 心中常懷憂傷的先知。

或者差遣像以賽亞那樣﹐ 即若『我們所傳的有誰信呢﹖ 耶和華的膀臂向誰顯露呢﹖』『主啊﹐這要到幾時為止呢﹖』而聽到神回答﹕『直到城邑荒涼﹐ 無人居住﹐ 房屋空閑無人﹐ 地土極其荒涼。』卻仍然忠心職守的僕人。

然而年日過去﹐ 我逐漸能認同約拿的心境。類似『你起來往尼尼微去』的挑戰在自己與人的相處中一再出現。

碰到壓榨下屬利益的上司﹐ 不同心合作卻愛居功的同事﹐ 枉顧學生課業重擔的教授﹐ 藐視師尊無心向學的學生﹐ 稍不順遂就暴怒的配偶﹐ 屢勸不改依舊任性頂撞的兒女﹐ 挑隙尋錯的親家﹐ 往來傳舌的鄰舍 ……… 處在這些負面、對立的人際關係裡﹐ 而神的話語卻清晰臨到﹕「你們要彼此相愛﹐ 像我愛你們一樣﹐這就是我的命令。」

就像要我們以全人去擁抱一叢茁壯的荊棘﹐ 我們本能地跳起來﹐轉身逃開。

不願正視自己缺乏愛心與耐心﹐ 我們反而湧發出自義性的怨懟﹕「因對方的不是﹐ 才引發我的不滿。挪去這個人﹐ 換個環境﹐ 我一定能勝任你的託付。」

神啊﹗ 只要不用去『尼尼微』﹐任憑那裡﹐ 我都聽你使喚。於是我們也有了約拿那種到『他施』去重新立灶安營的打算。

接著神喚出暴風、疾雨﹐安排一條『大魚』把約拿吞入腹中。我們也是因著被困在不見大光的幽暗裡﹐ 才開始學習從心底向神呼求與許願。

但是因外在環境的催逼而有的屈從﹐ 並不等於內在全然的信服神。外面的使命在執行時﹐ 裡面的自我依舊與神的主權抗爭著。

神要降災的信息一日之間使尼尼微閤城驚動﹐ 悔罪哀禱上達天庭。然而天使天軍因人的悔改而歡唱凱歌之際﹐ 神的眼目並未輕忽那悄然立在城東一角的約拿 ---- 『神哪﹗我知道你是有恩典﹐ 有憐憫的神﹐ 不輕易發怒﹐ 有豐盛的慈愛﹐ 並且能轉意不降所說的災。。。。但是﹐ 但是這些作惡的尼尼微人是該受懲罰的﹐ 看他們怎麼惡待你的百姓﹐ 所以你怎麼能夠改變心意﹐ 使他們免於災厄呢﹖』

神栽種了一棵蓖麻樹為約拿遮蔭﹐ 又讓它短時間內枯死﹐ 約拿因炎熱更加憤慨。

「你有權利發怒嗎﹖」神溫和的問約拿。

「當然﹐ 我發怒以至於死都合乎理﹗」他理直氣壯的回答。

「這蓖麻不是你栽種的，也不是你培養的；一夜發生，一夜乾死，你尚且愛惜； 何況這尼尼微大城，其中不能分辨左手右手的有十二萬多人，並有許多牲畜，我豈能不愛惜呢？」神極其耐性的解釋著。

神也必須在我們生活中栽上多少棵蓖麻﹐ 與我們進行多次對話﹐ 我們才驚覺﹐ 其實最不想進入的『尼尼微』﹐ 並非外在的人事環境﹐ 乃是我們內在的生命﹐ 那裡充滿多年來潛藏的諸般隱惡﹕ 無法致善的自傲﹐ 無法成義的自責﹐ 無法居卑的自滿﹐ 無法顯愛的自私。這根深蒂固的惡性悍立在生命裡﹐ 比外在的惡行更難剔除。

約拿的反應是合理的﹕ 這樣「惡貫滿盈」之處﹐ 怎能免於受懲呢﹖

外面的障蔽被取走了﹐ 公義的大光繼續照射著﹐ 我們習慣有遮掩的靈魂被曝炙的發昏 ----- 我真是苦啊﹗ 誰能救我脫離這取死的身體呢﹖

神沒有再栽上蓖麻。

祂在我們面前立起一個十字架﹐ 被掛在上面﹐受盡鞭撻、凌辱的人子正在吐出這幾個字﹕「父啊﹗ 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

---- 神使那無罪的﹐ 替我們成為罪﹐ 好叫我們在祂裡面成為神的義。

---- 神差祂獨生子到世間來﹐ 使我們藉著祂得生﹐ 神愛我們的心﹐ 在此就顯明了。

十字寶架的清影成了人永遠的遮蔽﹐ 各各他山上耶穌的順服, 成了人得新生命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