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七點不到，忙著跑去附近教學醫院排隊掛號，掛完號，不到八點也將近八點，距離看診的九點，這一個鐘頭，只好四處閒晃，自我消磨。

總之，九點半過後，輪到我躺上診療椅，年輕醫生靠過來聽我訴說病情，他臉掛口罩，態度親切，身為病患，當然沒什麼心房好設，拉開嗓門暢所欲言。

這兩天感到左上最後一顆牙齒怪怪的，不是牙齒怪，而是牙齒周遭有問題，昨天發展到最極至，牙齒兩旁的肉腫痛，還延伸到脖子，更嚴重者，嘴巴開闔無法自如，吃東西大受影響，要知道我的胃部功能一切正常，嘴與胃不能配合，我感到一陣氣悶，想像力也開始運作，搜尋腦袋存留的各種知識，我突感背脊發涼，會不會是「蜂窩性組織炎」?那是會死人的。小人物嘛!生平無大志，只怕未盡天年而亡，生命在我眼中，絕對重於一切。

我看不到口罩後面醫生的表情，但是醫生帶笑意的語氣，我多少能感覺。醫生說：「你的臉頰正常，沒腫痛，應該不是蜂窩性組織炎。好，你放鬆心情，我來檢查看看。會有一點刺痛，請你忍一忍。」

豈止一點刺痛，那是一點的好幾倍，不過尚在可忍的範圍。接著我急忙推開醫生的手，因為他戳到我的假牙了。假牙所費不貲，萬一破壞，誰該負責?數十年來，受牙痛之苦，比感冒次數還多，一口牙齒，仍屬父母恩賜者，大約不到三分之二。

醫生親切地笑著說：「我知道，我知道，我還能分辨真假。假牙下還是有牙根嘛！而且，我戳的是假牙旁邊的虎牙。」

如此這般，就由他這戳那戳的，我便這痛一下那痛一下，然後他直接發布檢查報告，一切肇因牙周病。對牙周病我沒太多認知，只知它不致於至死，但可能滿口牙齒掉光光，想想張嘴無牙，只剩一個黑洞，那絕對比死還難看，當下我便決定全力配合醫生的醫療建議。

首先去照X光，X光護士脾氣極大，稍有不順，大呼小叫，這點我倒能體會且諒解，試想，每天面對無數嘴巴，無數爛牙，手指還要伸進去喬X光片，所沾染的他人口水，大概可裝好幾大盆，偶而還要吸點病患嘴巴噴出的難聞氣味，想必反胃反到麻痺了，偏偏病患都有癡呆症頃向，同樣一句話得重複幾次，行動才能到位，誰還快樂得起來?

X光片出爐，主治醫生到場，還是一個大美女。美女醫生就著X光片，拿起工具便往我的齒肉間戳去，那絕談不上什麼溫柔體貼，我連哼聲都不敢，所有的痛自己吞忍。她走後，仍由那位年輕醫生接手。

他說：「那位主治醫生專治牙周病，不過她的病患已排到十月份，十月以後才輪得到你看診。」

我一聽，大感吃驚地說：「我那顆牙齒怎麼辦？如果過兩天又腫起來，.....」

年輕醫生急忙接嘴：「你放心，我現在就清理那顆牙齒，等一下你去找櫃檯護士，安排看診時間。」

接下來的治療就不知該怎麼描摹了，我抓緊座椅兩旁的鐵欄杆，緊吸著氣，只恐要痛得叫出聲，心想一顆牙齒已經如此，若是滿口牙齒交到美女醫生手中，豈不要當場昏倒?幸好年輕醫生頗有讀心術，一眼望穿我心中疑慮，他說：「治療過程會打麻醉針。」心中一樂，放心許多，整個人也跟著鬆懈，醫生順便處理隔壁的牙齒，感覺上沒那麼痛了。

我忙著清洗一嘴的血淋淋，醫生說：「不錯嘛!都沒叫痛。」說完轉身離開，今天的治療就此完成。

帶著半嘴的隱隱然做痛，我離開醫院走入陽光，頓時有如置身火爐的不舒服，原來此時氣溫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39.3℅，這樣一個特別日子，豈能輕易遺忘?因而詳述，以玆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