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時報]

[2007-02-12 19:08:40]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一日，一群為了繳交「還我玉山原貌」實習報告的「好動份子」，決定上玉山鋸斷于右任頭像，還給玉山原有風貌，這個活動由曾在綠色和平電台主持節目的林長安策劃，力邀葉博文、陳朝順等上山執行。

葉博文說，他們一行十一人，包括一對新婚夫妻，以登山來度蜜月，還分送點心與大家，一群人起鬨說，「砍頭前要先祭拜」，於是把點心放在銅像前，點了火、裝模作樣地祭拜起來，葉博文邊拜邊唸「看你（于）在這受風寒很不忍，還是早點把你送回中國吧」。

祭拜後，葉博文站在另一人肩上爬上銅像基座，銅像頭部後方已有一小洞，「可見老早就有人對這銅像不滿了」，葉博文拿著重達十七公斤的大榔頭一敲，卻無法撼動堅實的銅像，只好拿出鋼鋸，鋸了起來；從下午鋸到月亮露臉，現場只剩下林長安與友人及葉博文、陳朝順四人，而銅像才出現一條細細的縫。

此時，卻來了一對男女登山客，葉連忙跳下來，四人假裝在欣賞風景，心頭卻緊張地怦怦跳，這對登山客登頂後，四眺高山景致，還在銅像前駐足，臨走前卻笑著說「祝你們成功！」葉博文等人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回說「謝謝！謝謝！」

鋸了近三小時，葉博文拿起榔頭一敲，頭像就這麼斷了，四人一陣歡呼，葉博文表示要把頭像帶回去做紀念，但頭像卻在半路上滾出來，由於天色昏暗，他只好放棄找回。

二次損毀後改立巨石

一九九六年五月初，玉管處接獲山友通報，整個銅像完全被拆除丟入山谷無法找尋。這回玉管處決定改豎立一塊玉山天然巨石，由前南投縣長林源朗寫下「玉山主峰」四字，並附上「標高三九五二」。

葉博文談動機：為還玉山原貌

前二二八紀念館館長葉博文昨天接受專訪時表示，當年大家籌劃鋸斷于右任銅像頭部，就只有「還我玉山原貌」這個單純目的，「全世界沒有一個政權、政府這麼殘暴，這麼沒有文化素養」，人類對大自然應要敬畏；若有人要告他毀損公物，「我就反告侵占國土！」

葉博文說，朋友知道于右任斷頭事件後，問他為何要這麼做，他回答朋友說，「喜馬拉雅山上有設立銅像嗎？」玉山是台灣神聖之地，誰有資格在那裡設立銅像？開玩笑嘛！

至於若有人告他毀損公物時該如何自處？葉博文不以為意表示，「那我就反告侵佔國土啊！這樣也可激起大家討論究竟要如何還給玉山原貌」，何況為什麼這些人可以這樣侵占國土？且當年立碑人是吳三連，這也象徵在殖民統治下，很多人扭曲，這是台灣人的悲哀與台灣歷史的悲慘縮影。

葉博文表示，他並不想當英雄，但在玉山上設立銅像，顯見這個國家、政府毫無文化素養，不知「敬畏」為何物，也不懂得尊敬大自然。

        于右任出生在陝西三原的貧苦農家，二歲母親去世，父親遠赴四川經商，伯母房氏照顧于右任，視同己出。于小時曾做過牧童，生活困苦，自幼好學。時值清末，在清政府腐敗無能，列強欺凌的大環境下隱然有革命救國之志，一方面結交革命志士，一方面留心西學，瞭解世界大勢。其間有詩曰：「願力推開老亞洲，夢中歌哭未曾休；人權公對文明敵，世事私懷破壞夢。偶然提詩思問世，時聞落葉可驚秋。太平思想何由見？革命才能不自囚。」詩中用「老亞洲」而不用「老中國」，可見格局之大。詩中文明、人權等觀念出自陝西鄉村少年之手也令人驚訝不已。後來于在陝西出版半哭半笑樓詩文集，鼓吹革命被清廷通緝，亡命上海。

        于右任後來入國民黨參加革命的經歷也非常不同凡嚮。民國五年，孫中山發動護法戰爭，于右任奉命隻身到北方響應護法戰爭。于右任到了北方集結北方黨人井勿幕、張鈁、樊鐘秀、胡景翼等人組靖國軍，以胡為總司令，企圖攻取西安、光復陝西。胡不能服眾，後來于右任擔任靖國軍總司令，張鈁副之，整合各路英豪，將靖國軍分七路。佔領區東至黃河，西至陝、甘交界，共十餘縣之廣。靖國軍孤軍在北方奮戰五年之久，孫中山雖曾一度組織四省靖國軍分十路援陝，滇軍葉荃部已抵寶雞，終因廣東內部問題，援軍紛紛撤回，靖國軍在北方苦撐五年，雖然戰敗，部眾星散，後來卻在民國十五年北閥時于右任又回北方集結舊部與革命軍會師中原，與北方軍閥交鋒比蔣介石早了十年之久。

        政治是短暫的，政權更是一時的。一個人在一個政治團體的職務無論是領袖也好，黨國元老也好，在歷史的長河裡可能只不過是一個浪頭，會瞬間消失，但是一個人的品德、政績、學術成就卻是恆久的，而且是超時空、超黨派的，甚至是超越族群的，否則蘇格拉底、達文西、孔子、孫子、張大千為什麼會變成人類共同資產呢？

        于右任身為國民黨黨國元老的身份我們可以不關心，可是他在黨國元老時代的作為，我們必須要予以檢驗，因為黨國元老有人貪財好色，有人私心自用禍國殃民；有人潔身自好，犧牲奉獻，致死不悔。于右任在國民黨開國建國，一直到抗日、剿匪、國府退守台灣。于右任不爭名逐利，不結黨營私，大而化之。風流不羈容或有之。但是毫無邪行劣跡，在重要關頭講原則，講大是大非，以政治人物的標準是奉公守法的好官。

        除了政治以外，于右任還兼具「報人」、「教育家」、「詩人」、「書法家」的身份，一個陝西鄉下孩子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堅實的背景、靠山而有如此精彩的人生，如此驚人的成就，能不令人敬佩？

        在此我用史學、史評的角度介紹一下記者于右任，教育家于右任，書法加于右任給年輕人，尤其是葉博文參考。然後再評估葉博文折銅像一事的對錯問題。

        從嚴格的、史學的角度來評論于右任，略過政治的、軍事的不談，作為一個報人，一個在北方鄉下長大的孩子，竟然有如此豐富的現代知識，除了鼓吹革命以外，在民立報的創刊詞中除了呼籲國人團結以外，更進而主張「以培植吾國獨立之思想，重以世界之知識，世界之事業，世界之學理，以補助吾國民進立於世界之眼光………。」其見識之宏遠能不令人折服？于右任先後辦過神州日報、民呼、民吁、民立等四家報紙，鼓吹革命，啟發民智，在租界區辦報屢受清廷逼害，受袁世凱迫害，受軍閥迫害，傾家蕩產，命懸呼吸在所不懼，真是孟子所謂「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作為一個報人，其膽識風骨能不令人折服？

        作為一個教育家，一生奮鬥不懈，創辦復旦大學，中國公學，上海大學在當時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業了，況且于右任並非企業家，每次興學均靠奔走募款，獨自解決經費問題，師資問題，艱苦可知。在主持靖國軍其間，戎馬倥驄不忘興學，前後籌辦渭北中學、渭北師範、三原中學、民治學校。使陜北地區在烽火連天之中弦歌不輟。作為一個近代中國教育家，于右任的成就或許尚待評估，但是于右任辦教育努力奮鬥的精神，近代中國史上無出其右者。

        作為一個書法家，于右任的成就大部分得自後天的努力，少部分來自於于右任的藝術天份。于右任在小時受毛經疇老師的影響，對書法產生興趣，在書法下過功夫，後來收集不少碑帖跟墓誌。中年後專注草書，每天只寫一個字，但是斟酌再三，數年後才卓然有成，直到晚年每天寫字在兩三個小時以上，民國二十一年創立標準草書社，標榜「美麗、易寫、易識、準確」四大原則，編成標準草書，民國二十五年七月標準草書出版，于右任也透過標準草書社一再參與修訂再版工作，來台後標準草書再版十餘次，臨摹者無數。

        于右任對書法下的功夫可知「草聖」之名並非倖致，于右任的書法狂傲不羈，龍飛鳳舞，但又清新可讀，非艱澀古怪，故弄玄虛者可比，于右任的草書非但在中國，在台灣、在國際藝壇都深受重視，于右任的書法，除了天賦，除了努力，我認為跟于右任豪邁的革命氣慨，悲天憫人的儒家胸懷，以及詩人的浪漫性格皆有關係。

        至於作為一個愛國詩人的于右任我就略過不談，我認為以葉的人文素養，跟葉談詩等於對牛彈琴，浪費筆墨。

        身為中華民國的開國元勛，一生迭任軍政要職，晚年夢繞魂牽的是亡國之痛，是思鄉之情。民國五十二年喉炎住院治療，並做健康檢察，第三天就出院，原因是窮，捨不得花錢，五十三年十一月去世，整理遺物發現文墨檔案外，尚有一疊借據。

        于右任死後葬在大屯山八拉卡墓園，玉山山頂立了他的銅像，並刻他生前的懷鄉詩：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有國殤。

        老人懷鄉之情，亡國之痛情見乎詞。于右任在國民黨中始終是右派，反共資歷甚早，一生都是擁蔣，但是基於于右任一生的革命事功，基於于右任作為一個報人、詩人、教育家、大書法家的地位，中共對于右任早就「一笑泯恩仇」，中共的高幹、知識份子非旦對于右任的生平事跡耳熟能詳，對于右任的懷鄉詩「葬我於高山之上兮………」都能朗朗上口。葉博文的見識、肚量、文化素養，難道連共產黨都不如？

        我不知道葉博文瞭不瞭解于右任一生的歷史，我不知道業博文如果知道于右任一生的經歷以後對于有什麼樣的評價，但是看到葉博文到處宣傳他自己鋸于右任人頭的經過，還批評在玉山立于右任銅像是台灣沒有「文化素養」，還洋洋得意的自以為作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我真替葉博文的無知感到丟臉。

        我想很理性的用史學的、邏輯的、基本常識、公民道德的、文明人的標準敬告葉博文幾句不中聽的話，供你參考。

一、  二二八事變，于任監察院院長，派楊亮功特使來台調查，處理二二八，綠色學者咸認楊亮功秉公處理，此外于右任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台灣人的事，于右任對台灣人應該是個沒有爭議的人，恨國民黨恨遷怒到于右任頭上，有道理嗎？

二、  你可以不尊重黨國大老于右任，你有什麼理由不尊重苦學出身的教育家于右任，愛國詩人于右任，大書法家于右任，一個懷鄉老人于右任。難道這就是你的文化素養？這就是民進黨的文化素養？這就是民進黨所謂的多元社會、族群尊重的表現？

三、  「玉山是台灣的聖山」，台灣人無此一說，只有日據時代，因為玉山是當時日本領土內最高的山，所以叫玉山是日本人的聖山，日本強暴台灣人五十年之久，「聖山」之說是呼應侵略者的說法嗎？

四、  你說用「還我玉山真面貌」、「敬畏大自然」、「文化素養」等理由來合理化你這個鼠輩行為，足證你欠缺常識，在文明國家的國家公園，風景區，立歷史人物的肖像到處都是，如美國有名的魯西摩山華盛頓、傑克遜、林肯、老羅斯福四位總統的人頭像是用原來山上的巨石雕出來的。

五、 人類文明之所以進步，因為人是歷史動物，歷史會傳承一些普世價值，如忠誠、善良、藝術之美、學術真理等。這些普世價值不因政治立場而有所改變，中西史家每在改朝換代之際修史者，肯定可敬的對手，司馬遷筆下的項羽，陳壽筆下的劉備、諸葛亮，清政府對鄭成功的尊敬都是根據這種傳統，相反的唐朝史學家劉知幾評論史書失真的原因之一是「苟欲取悅當代，遂乃輕辱前朝」。不「輕辱前朝」才叫文化素養，台灣政黨輪替，就算是改朝換代，你葉某偷偷摸摸的鋸掉一個大詩人、一個懷鄉老人的人頭去拍民進黨馬屁，法律時效過了，還洋洋自得的大吹牛皮，這就是你的文化素養？

當年我曾為此事上書國民黨中央，建議國民黨要求緝凶，重立銅像。國民黨不予理會，寫文章譴責暴徒，報紙不登，國民黨窩囊到這種地步，早就被民進黨看扁了。今天民進黨得寸進尺，鋸蔣公銅像，改中正紀念堂是國民黨孬種造成的，怪誰？葉博文身為一個知識份子，不知道尊重一個可敬的愛國詩人，一個偉大的教育家，被譽為五百年來第一人的大書法家，不知道尊重一個生逢亂世的懷鄉老人生前的遺願，葉博文的行徑不如流氓無賴，還奓談文化。

        我相信于右任先生生為豪傑，死為鬼雄，對葉博文這種丑類，應該飭一厲鬼錐其腦、噬其心肺，攝其魂魄，否則世上何來天理？人間何來正氣。更默禱右老在天之靈佑我中華，佑我寶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