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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24 14:44:49瀏覽881|回應1|推薦3 | |
我認識的人很少,不,可以說沒有一個人,比我更愛花,我簡直是花癡,愛花對我而言甚至造成兒時精神上的負担,因為自小我以英雄豪傑自許,愛花應該是賈寶玉的事,如此愛花總覺得有些害羞。 在南京的某機關中庭,我被一棵盛開的桃花所吸引,那是生命中第一次驚豔,我佇立在桃花樹下呆呆的凝視良久,眼光連一秒鐘都不捨得離開,後來圍著桃花樹打轉,從各種角度、距離欣賞這棵桃花,又躺在桃花樹下透過一片紅光仰視藍天白雲,美得使我想驚呼、想尖叫……第一次心靈深處的悸動,令人終身難忘,那時我六歲。大概是高中的時候,第一次讀到詩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句子,立刻使我想到南京的桃花,更驚訝古人形容桃花美豔用詞竟能如此簡潔、精準、貼切。 第一次看到桐花是在民國五十多年,桃園、龍潭、中正理工學院,由於桐樹附近很空曠所以桐樹長得不高,但是壯,覆蓋面積很廣,樹形如蓋,桐花正在盛開,滿地白色花瓣,非常美麗,也非常壯觀。 民國六十多年,老友韓國孫—綽號,此人姓孫,韓國華僑,找我投資一票生意,買在臺灣山坡地已經種了兩三年的泡桐,再照顧幾年,滿十年後可以外銷日本,有厚利可圖,整個交易的性質、流程大致如下— 一、 泡桐是一種輕質木材,漂亮,但質地鬆軟,日本人非常喜歡,可以作筷子,便當盒,工藝品,用量大,是消耗品。 二、 最早日本人來台直接跟山區農民訂約,提供種苗之外,每年給農民五萬到十萬元不等,用來購買肥料、除草劑等,保證十年後高價收購,等於代加工性質,不少農民獲利甚豐。------事後証明是謊言。 三、 據說後來不少臺灣商人直接與日本進口商接觸發覺如果直接與日本進口商交易利潤更高。------事後証明也是謊言。 四、 目前不少農民自己買樹苗自己栽種。------自投羅網。 五、 如果向自己栽種苗木的農民購買二年或三年生的樹苗,樹齡十年後外銷日本,利潤依然可觀,而投資時間可以縮短。------事後証明我們倆是二佰五。 經過一個多月的業務考查----爬山、看樹、搜集資料、討價還價,最後我們用五佰萬元(每人二佰五)買了一批三年生的泡桐,估計七年後至少可賣柒捌仟萬。頭兩年偶爾還興致勃勃地去視察桐樹生長情形,開花時節會去賞花,幾年以後興致淡了,最後甚至忘了這回事,若干年後突然心血來潮打電話給韓國孫:「老孫,咱們的泡桐樹齡快十年了,可以外銷日本了,咱們該發了。」,「老武,真不好意思,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泡桐外銷日本是一個騙局,咱們都受騙了。」,「怎麼可能?那麼多人在種泡桐、那麼多日本人來臺灣-----。」,「日本人可能屬於同一個詐騙集團,跟農民簽約不久,另外一批日本人找上門來,給更好的條件,把價錢炒高以後日本人一、二、三同時把桐樹全部賣給臺灣人,最後這幾年是臺灣人自己在炒做,日本人早跑了。」老孫的語調帶著幾分羞愧。 「有沒有可能到日本告他們,打國際官司」。 「農民沒有能力、知識打官司,像我們這種投資者,大多數覺得丟臉,寧願認賠,也不願打官司,何況,日本人的名字,公司的名字全是假的……..。」 「他媽的,我說你是豬你不信,現在信了吧!賠錢還丟人,當年抗日戰爭我老爸在槍林彈雨之中跟日本人拼命,我老爸地下有知,咱們兩個人那麼大了還被日本人騙,他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打我們倆,你這個豬頭……..。」 前幾天終於忍不住了,打電話給推動客家文化不遺餘力的張典婉小姐,告訴她我受騙的經驗,以及為什麼台灣有漫山遍野桐花的原因,但是如果公布這段歷史,是否對桐花祭而言有些煞風景了,有些掃興。但是沒想到張小姐斬釘截鐵的說:「當然要說出來,公諸社會大眾,你是受害人,日本人是騙子,是罪犯,沒有理由包庇他們。更何況桐花祭已經被粧點成美麗的歡樂的民俗節慶,正如有時候謊言也可能是美麗的,你的故事只會豐富客家桐花祭的內容。」張小姐的回答使我覺得我的顧慮是多麼多餘,多麼小器,身為被害人連揭發被騙的勇氣都沒有那叫什麼大丈夫。 年年五月每當看到漫山桐花開得如此爛漫,如此輕狂,就會啞然失笑,就會想到台灣人的憨,台灣人的善良、粗勇、健忘,太多的矛盾性格集於一身,正如每年桐花為什麼到了五月就放肆輕狂的炫耀一陣,花辦攸忽隨風而去一樣,似乎白忙一場似的──令人費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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